“弟妹,你们都出去吧,去将买回的那些归拢归拢。”
何氏朱氏她们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眼宋银凤,放下手中的脸盆,又将新烧的热水端进屋后出去了。
打发走这些人,宋银凤才弯腰商量坐在炕边的老太太:“娘,脱了衣裳,洗洗,咱换身干爽的,啊?”
马老太嘴哆嗦着,两眼没有焦距,眼神落在油灯那里。
任由闺女给她脱褂子,脱掉里面尿湿的里裤。
大闺女投洗布帕子要给她擦屁股,她也挺配合的敞开两腿让给擦擦。
全程沉默,像没回魂似的。
宋银凤想着,一会儿擦洗完就去熬药,管是娘病没病,先将药给:“不能是地库进水了吧?”他们衙门口有个存储的地下大库。
铁头接过牛掌柜给包着三大块列巴的包裹说,“我就知,咱们这几日指定回不来。”要带些吃的,免得忙起来挨饿。这是他们宋九族家的法宝。
虎子拿好佩刀,先朝外走:”行啊,总是比在童谣镇当差的几位兄弟强。我估么他们哥几个从昨日下雹子就在外面,看看咱们城里的衙役就知晓,听说都没合过眼。”
牛掌柜在黑乎乎的雨天里,送走了仨小子,很是犯愁的:“唉。”
一犯愁在外面散着的押运队。
二犯愁,你说好好的,买卖全都重新开张,这又要断了。
先皇驾崩,断买卖。下大雨,竟也得断,啥时候是个头。
挣着挣着钱就停。
这天后半夜,国公府也灯火通明。
“谁借他的狗胆,”陆畔咬牙说话时,将手中的毛笔折断。
来汇报的下属,始终拱着两手,头都不敢抬。
他就知道,将军会暴怒。
驻地大营,马厩出了事,死了许多马匹,那些马都很珍贵,是朝廷用丝绸、茶叶和金银珠宝换来的。
而且马厩以前一直豢养大量的猴子,用猴子每月的天葵血流到马的草料上,马吃后可避免生病。
新调来管理马厩的大人却说,养这些猴子太费粮,驻守在前方的兵士都不够吃,喂什么猴子呢,就给私自放了很多。这不嘛,马出事了。
顺子早已经穿戴好,也已经张罗完外面的随行人员,说实话,他困得很,他也不想骑马,白天给“宋九族”背沙袋、背药箱子累着了,胳膊酸疼。
但是,他知道,少爷会立即出发。
是的,顺子那一趟,给“宋九族”带去了不少国公府出品的各种药丸,足够吃,可劲吃,一箱子呢,马老太并不知道这事。
天阴森森的,之前的雷雨天已经转为中雨,原定计划天亮离开,陆畔连夜出城,赶往驻地。
与此同时,任家村高坡上,白天才临时搭的几个大油棚子里,火堆燃起,风雨冷不丁刮进来,火苗子乱飘。
白天搭那阵,宋福生就想着,再这么下去,第二趟房第三趟早早晚晚也要转移,总不能让水上了炕吧。
搭起临时棚子,以防住不下时,天又不冷,汉子们都在这里呆着。
没想到,白天搭完,当晚后半夜就用上了,他闺女惊叫着“哎呀妈呀”,正睡觉呢,头发被泡了,沙袋也不管用。
然后他就急忙将家里得用的物什系在棚子上,扯着佩英带着孩子们就跑了。
宋福生抱着米寿,在米寿耳边小声说:“去找蒜苗子他们睡觉去吧,啊?”
任公信家还能再挤下一两个,阿爷正坐在药箱子上守着孩子们。
“不去,”米寿困的迷迷瞪瞪的状态,本能的两手搂住宋福生的脖子,用脸蹭了蹭姑父的脖子。
宋福生四处看了眼,有的村民坐在那打盹,后半夜是最困顿的时候。
又摸了摸米寿临时扎起的小吊辫,叹了口气。
这里,古代,想活下去太难了。
像挣钱,粮食出产多与不多,吃的好不好,这些倒是小事。
在这之前,作为古代人,要先祈祷别生在有兵乱的朝代,躲过兵祸匪患。
要能挺住各种天灾,甭管老天爷怎么祸害你,你都要先饿不死。
医疗落后,身体更要扛住各种疾病,甚至打娘胎里,你就不能过于活泼。要是在娘胎里姿势不对,你都出不来,直接一尸两命。
宋福生借着火光看了眼怀里的米寿,这位能站得住,真算是福气大的孩子。蒜苗子他们都是。
“爹,你去睡觉。”宋茯苓八月天穿着小粉色碎花棉袄,披着蓑衣跑来,满脚大泥巴。
“啧,你又跑出来干什么,外头这么黑,一个两个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