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希彤猜得没错,苏母和苏父回到卧室,刚刚被苏父哄着睡下。
这还没几分钟,门外巨大的踹门声,仿佛一道道焦雷,直接炸在了苏母的耳边。
苏母吓得顿时醒了过来。
她的心怦怦乱跳,脸也白的可怕。
“老、老公,出、出什么事了?”
苏母像个受惊过度的孩子,一头扎进苏父的怀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别怕,别怕,没事的。”
苏父也刚刚入睡,这会儿全都被吓醒了。
他顾不得自己生气,先抱着苏母轻轻安抚着。
这时,门口传来安妮的叫声。
苏父听出是自己倒霉闺女的声音,顿时黑了脸。
这个苏安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在楼下跟希彤还闹不够,现在又跑上来闹他们?!
不孝女,难道她不知道她亲妈有多难伺候,哦不,是多娇弱、敏感?
明明知道自己亲妈神经衰弱,有起床气,居然还敢在她睡觉的时候闹腾,真是太不像话了。
“婳婳乖,咱们不怕哈。”苏父心里骂着安妮,嘴上却温柔地能滴出水来的劝慰妻子。
苏母在熟悉的怀抱里,被熟悉的雄性气息包裹,慌乱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不心慌了,她的起床气也来了。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还是幼年养成的习惯,苏母说话的声音是明显的娃娃音。
哪怕是发火,也非常嗲。
苏父背着苏母的脸,听到这甜到腻的娃娃音,眼中闪过一丝厌弃。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绝世好丈夫的模样,“婳婳,不生气啊,生气会长皱纹的哦。你先在床上躺着,我出去看看。”
苏母很吃苏父这一套,被他三两句一哄,渐渐没了怒气。
“好吧,不过你要快一点哦,一个在房间里,我会害怕的。”苏母噘着嘴,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呃,虽然苏母保养的很好,四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可保养再好,也不是真正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噘嘴、皱鼻之类的小动作,由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做来,真的很违和。
苏父却已经习惯了,他甚至还爱娇的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好,我知道,你就乖乖的呆在这儿,我很快就回来。”
“嗯!”苏母心满意足的应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
苏父下了床,抓起一件浴袍披上,大步走到卧室门前,拉开门,问都不问,直接低吼道:“苏安妮,三更半夜的,你又闹什么?”
安妮却根本不怕苏父的黑脸和低吼,她一指苏阿姨和苏希彤,“还不是她们欺负我。我让苏阿姨帮我倒杯牛奶,结果她根本不理我,还故意给苏希彤送了一杯——”
苏阿姨见出来的是苏父,略略松了口气。
她低下头,又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可怜模样。
对于安妮的控诉,她不解释,更不反驳,就那么本分的站着。
苏希彤却有些尴尬,刚才急着追安妮,她手里还端着牛奶杯,杯中还有一大半的牛奶。
天地良心啊,她是真不知道这杯牛奶是苏安妮要的,如果知道,就算是渴死,她都不会沾一口。
“不就是一杯牛奶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么闹?苏安妮,你是没喝过牛奶,还是咋地?”
至于为了一杯牛奶就大半夜的大呼小叫?
苏父满心厌烦,不耐烦的低吼了一句。
“我就是没喝过牛奶啊,没办法,谁让我命不好,明明是富家千金,却去了贫民窟。从小到大,别说牛奶了,我连糖都没吃过几次。就是学校订牛奶,我养母也舍不得给我定,硬是让我眼巴巴看着别人喝。”
如果是原主,她肯定不会提及自己经历的这些囧事,就怕别人笑话,看不起她。
安妮却不怕。
这些事,根本就不是原主的错,为什么要让她来买单?
再说了,有些话不说,别人永远不知道原主曾经的生活有多苦。
就像苏父,还总觉得,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生活再艰难,也不可能让孩子受委屈。
可能无法大富大贵,但起码的需求还是能满足的。
对于苏父的这种说辞,安妮只想说“何不食肉糜”?
安妮更加鄙视苏父的“忘本”,呵呵,这才过了二十年好日子,他就忘了自己在老家背着干粮咸菜去学校读书的经历!
“……你、你养母都不给你订牛奶?”
苏父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有些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又不是物资匮乏的年代,更不是有能力都赚不到钱的特殊时期,在省城,有手有脚的正常人,只要好好干活,总能养家糊口。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孩子一年的牛奶钱才多少,稍稍挤一下,总能凑出来的。
苏父知道安家困难,但还是没想到,他们家竟困难到给孩子订牛奶都舍不得。
“是啊,还是上了高中,中午不能回家吃饭,养母一个星期给我二十块钱的饭费,我从这二十块钱里挤出两块钱,买盒牛奶解解馋。”
安妮毫不掩饰的将原主曾经的经历说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自卑或是怯懦。
“一、一个星期二十块钱?”苏父更加沉默了。
他过惯了富豪生活,自然不知道普通百姓的花费,他只知道,苏希彤每个月的零花钱就有两万,这、只是零花。
“对啊,幸好周末还能休两天,这样一个星期只有五天,每天四块钱,学校食堂便宜,我还能攒下两三块钱——”
安妮大方的说完这些,又有些感慨的说道,“所以,当我知道我其实并不是贫家女,而是富家千金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小时候没吃过、没玩过的东西都享受一遍。”
苏父还是没说话,因为他心里忽然觉得不是滋味。
他是真的想不到,自己的亲闺女在安家过得是那样贫寒的生活。
一个星期二十块钱的饭费,她还能省下两三块钱,学校食堂再便宜,食材的价格也摆在那里。
一顿饭三块钱,又能吃到什么像样的东西?
难怪女儿回到苏家后,会那么“荒唐”,原来,她是穷怕了啊。
这种穷怕了的感觉,苏父比任何人都能体会。
安妮说的不对,苏父并没有“忘本”。
直到现在,午夜梦回,他还能在梦中看到黑瘦的他捧着硬邦邦的馒头喝凉水的场景。
硬的能崩掉牙齿的馒头,冷得让人打颤的凉水,还有他舍不得吃的咸菜,时隔二十年,他依然能清晰的回想起那种感觉。
也正是没有忘记这些,这些年他才拼命努力,就是不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再去过那样穷困的生活。
安妮还在说,“而且,这也不是一杯牛奶的事儿,而是苏阿姨的态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