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话音还在空中回荡,周围的人,却没有任何响应。
现场一片寂静,寂静得近乎尴尬。
哼,果然是这样啊,“安三娘”这个少奶奶,虐待了小少爷小小姐都没人敢管,表面上看,似乎很有地位、威风赫赫。
事实上呢,在沈家,她的话却没人当回事儿,她甚至连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忠仆都没有!
不管是地上跪着的杏花,还是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梨花,她们名义上是“安氏”的贴身婢女,而实际上,人家心里更偏向的是沈家,是牛氏!
安妮早就预料到这些,所以,她才提前拎了一个捣衣杵。
“怎么?我这个少奶奶的话不好使?”
安妮仿佛被自己尴尬的处境刺激到了,整个人都有些恼羞成怒。
现场还是一片静默。
良久,隐在人群中的宫花,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劝道,“少奶奶,您先消消气!杏花若是犯了错,您只管把她交给太太,太太素来重规矩,自会为您做主!”
她这话,仿佛是在规劝,又似是在提醒。
但安妮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瞧不上。
安妮暗自摇头,沈家,还真是没把安三娘这个少奶奶放在眼里,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真心把她当成自家人的。
宫花是沈重最得用的婢女,在沈家颇有几分颜面,若是换成原主,听到她这句话,定会又羞又恼又憋屈。
偏偏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尤其把牛氏抬了出来,“安氏”作为儿媳妇,作为不管家的少奶奶,于情于理都该像宫花说得这般行事。
她若拒绝,那就是不讲理,不懂规矩,不知尊卑。
原主本就出身市井,嫁入“书香门第”的沈家,是高嫁。
自她嫁入沈家的第一天起,自卑、自惭形秽、相形见绌等等负面情绪就包裹着她。
再加上沈家人的刻意贬低、打压,原主的心理愈发扭曲了。
面对牛氏、沈重,乃至是像宫花这样的奴婢,她会敬畏、胆怯。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最后干脆发泄到了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原因无他,这两个孩子最好欺负!
“为我做主?”
安妮冷笑一声,她可不是原主,不会被一个丫鬟唬住,“合着我自己的丫鬟,犯了错,我竟不能自己处罚了?”
安妮有些挑衅的看向宫花,冷冷的说道,“敢问宫花姑娘,我堂堂沈家少奶奶,到底有没有资格处罚自己身边的婢女?”
宫花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妮。
这个“安氏”,这是怎么了?居然敢挤兑她?
难道她忘了,自己可是大少爷最宠爱的女人啊。
往日里,“安氏”不管心里多酸、多嫉妒,可见到自己,都是暗自咬牙的陪笑脸。
今天这、这……宫花可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棒槌,她听得出旁人的言下之意。
“安氏”的那声“宫花姑娘”,更是带着明显的嘲讽。
“……少奶奶说笑了,您是沈家的少奶奶,当然有资格处罚下人。”
宫花有些不悦,她被人捧惯了,因为沈家上下都知道,她哪怕是个婢女,在大少爷跟前,也比“安三娘”这个少奶奶得脸!
在沈家后宅,她的话,也比“安三娘”的好使!
可现在,她却被“安三娘”给挤兑了,你说她高不高兴?
“只是,惩罚下人这样的事,最好还是交给太太,毕竟沈家是太太当家,处罚下人,也当有太太出面。”
宫花淡淡的说道,表面上,她很恭敬,可话语里没有半分敬意。
安妮快走两步,冲到宫花近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不只是宫花,就是周围其他人,包括缩在角落里看热闹的沈家姐弟,都被惊呆了。
安、安氏居然打了宫花,且还是用这种极尽羞辱的方式?
老话说了啊,打人不打脸!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个奴婢,给你几分面子,你倒张狂起来了!”
安妮打了宫花一巴掌,似乎强迫症发作了,她反手又在另一半脸上也抽了一下。
嗯,左右各一下,安妮觉得舒服多了。
她甩了甩手,骂道,“自己的贴身婢女不能自己处罚?这是哪家的规矩?”
“贱婢,我还就告诉你了,真正的规矩就是,只要我愿意,我不但可以打杏花,还能打你!”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我是主子,你们是奴婢!”
“我打了你,就算是相公知道了,顶多也就说我两句,难道他还能为了你一个贱婢,特意跑来打我不成?”
“哼,相公若真那样做了,那就是宠妾灭妻!这可不单单是没规矩,而是品性问题!风声传出去,学政都不会饶了他!”
“宫花,你自己来说说看,我今天打了你,相公回来了,会不会为你一个奴婢而向我这个做妻子的发难?!”
安妮故意斜睨着宫花,语带戏谑的说道。
宫花被打蒙了,话说自从她来到大少爷身边伺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打过她。
今天打她的人居然还是她素来最看不上眼的“少奶奶”,心里的屈辱,远比皮肉的疼痛更让她无法忍受!
她差一点儿就发作了。
宫花心里清楚,“安氏”叫人动手,院子里的奴婢,肯定不回应。
可自己就不一样了,她若是吆喝一声,满院子的人都会冲上来帮她!
这就是受宠和不受宠的区别!
但,“安氏”随后的话,惊醒了她。
是啊,她再受宠,再得大少爷器重,在名义上也只是个奴婢。
做主子的,打了她,她也只能受着。事后,她可以用其他方式报复回来,却不能真的还手。
她若是仗着在沈家有地位,反手打了“安氏”,事情真若闹开了,大少爷都保不住她。
可问题是,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大少爷还会保她吗?!
不会!
宫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到底聪明,顾不得心里的羞愤与屈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敢,还请少奶奶恕罪!”
“哼,贱皮子,早这样不就不会挨打了?”
安妮见她这般,冷笑两声,然后用捣衣杵一指杏花,“来人,给我行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