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拧着眉,坐在书案后。
王氏说苏掣不会介意,那苏掣,就真的一定不会介意。
除了君臣,他和苏掣,也算是挚友,太了解苏掣对王氏的感情。
王氏明明是三和堂的堂主,可嫁给苏掣之后,在平阳侯府吃了整整十六年的苦。
被老夫人和朝晖揉搓了十六年。
而苏掣,明明爱王氏爱的要死,却也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将王氏的嫁妆全部占为己有并且各种刁难。
然而……
他一道圣旨赐婚,宣布了苏清的女儿身,王氏在府里的地位,似乎一夜之间,随着那道圣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对老夫人唯唯诺诺的王氏,焕然一新。
再之后,更是直接搬出了平阳侯府,还带走了自己的全部嫁妆。
听说,王氏带走了嫁妆,基本等于把平阳侯府搬空了。
人的性格,真的会有这么大的突变?
皇上心下摇头。
除非,前面的十六年,都是装的。
伪装着,蛰伏着,等待一个时机,突然爆发。
时机……
皇上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啪的在桌上一拍,“苏掣那个混蛋,骗了朕!娘的,朕拿他当兄弟,他匡朕!”
当日他赐婚给苏清和云霞,苏掣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的讲述了如何不得已让苏清女扮男装。
话里话外,都是委屈自己和苏清,来抵抗镇国公,为皇上分忧。
皇上当时那叫个感动。
感动的一塌糊涂,容恒就正好进宫了。
苏清彪悍,容恒柔弱,当时,爱子之心,爱臣之心让他想都没想就定下了这门婚事。
现在想想……
大爷的!
就是苏掣那混蛋匡朕!
是他给朕下的局!
苏清和容恒完婚,好像王氏正式开启撕去伪装的大戏。
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真是……
皇上瞪着眼睛,一脸怒气。
刑部尚书……
兵部尚书……
礼部尚书……
刑部尚书稍稍转头,朝礼部尚书看过去。
四目相对,刑部尚书抖抖眼角:好好地,皇上生什么气?怎么骂上平阳侯了?太吓人了!
礼部尚书:这算什么吓人,皇上刚刚还照镜子呢!
两人目光交流,刑部尚书愣是在礼部尚书颤抖的目光下,读懂了他的意思。
眼角一抽,转头看向皇上。
照镜子?
听说先帝也酷爱照镜子,还是照那种美人镜,每次照镜子,都要说:你,是最棒的!
真是……
呕~~~
忽然意识到自己思绪有点跑偏,刑部尚书立刻敛了神色。
“陛下,平阳侯府发丧的时辰就要到了,您看……”
皇上怒不可遏一摆手。
“苏掣都不管他娘是怎么死的,朕操什么心!埋了就是!”
刑部尚书……
“那苏蕴?”
“让他下了葬赶紧滚回来任职!”
刑部尚书……
“是!”
从御书房出来,刑部尚书一路出宫,都感觉头上顶着滚滚天雷。
我滴天!
今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
平阳侯府,顺利发丧。
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还在写着章程。
工部尚书还在嗷嗷待哺一样嗷嗷等待着送回来的地形图。
皇上……
过了最初的愤怒,开始琢磨苏掣的真正目的。
毕竟,王氏是王召之的女儿,大佛寺的老和尚就是王召之本人,慧妃是王召之收养的干女儿。
王召之沉冤得雪。
威远军在天之灵得到了镇国公的鲜血祭奠。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可苏掣和王氏,很明显还在狼狈为奸的瞒着朕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哼!
见不得人!
勾当!
一面气咻咻的怨念自己被骗被瞒着,一面脑中浮光掠影,又猜到什么。
当时,杨子令用鞋底子带回来的南梁密信!
好端端的,苏掣为什么去偷南梁燕王的密信!
他之所以丢下战场去偷信,就足以见得,他去南梁,就不是为了打仗!
这么一想,皇上又恍然一个事实!
当时南梁使臣入朝,是苏掣引导了苏清去碎花楼,可南梁使臣怎么就那么巧的在碎花楼当街抢人呢?
这么低级的错误,南梁使臣已经不犯好多年了!
以苏掣的尿性……
只怕那个老头和那个小姑娘,都是苏掣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南梁使臣必须当街抢人。
这样,苏清就一定会出手。
御书房里,苏掣再告诉他,铁骑已经训练完成,随时可以出兵。
结果……
结果就出兵了!
当时以为是偶然事件,现在想起来……
一怒之下,皇上又重重的一拍桌案。
“大爷的,又骗朕!”
兵部尚书……
礼部尚书……
跪求间歇性戳瞎双眼戳聋双耳的良方!
着急!
在线等!
湘北。
历时十八天的抢险抗灾工作,总算进入尾声。
苏清做完部署工作,决定带着福星率先离开。
毕竟现在她留在这里,意义不大,而尖子兵大赛,即将开始,她得准备准备。
总不能裸考啊!
一切收拾安排妥当,苏清欲要翻身上马之际,一个男人搓着手朝她走过来。
正是那日在坍塌的二层楼里救出来的女教师的丈夫。
当初,女先生被救出来,就已经羊水破裂,随军军医立刻进行接生,总算是母子平安。
第二日,她的丈夫回来,对苏清和军医感激不尽。
一个老实木讷的男人,素日很少说话。
苏清停了动作,满目柔和看向他。
行至面前,那男人局促不安的搓着手,面上有些发红,紧张的。
“听说,将军要走了。”
苏清点头,“这里,救援工作基本已经到了尾声,我留下,意义不大。”
那男人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苏清看着他,转头朝福星伸手。
福星会意,摸出一张银票。
那男人见状,忙摇头,更加局促不安。
“将军误会了,我,我不要钱。”
苏清将银票塞到他手里,“给孩子和你媳妇买点有营养的,刚生产完,缺不得营养。”
那男人疯狂的摆手,“不,不,我不要钱,我,我就是……”
说着,那男人扑通给苏清跪下。
“将军,我对不起老平阳侯,对不起平阳侯!”
语落,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很用力。
额头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