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整,部队按批次进入了预定阵地。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苏联是温带大陆性气候,降雨集中在7月和9月,再加上之前冰雪融化,所以这几个月的苏联会尤其潮湿,河水也会上涨。
就像舒尔卡和第82步兵团进入的战壕,积水已经没过了小腿,这使每个人都得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弹药以使他们不受潮。
哈里切夫大尉看了看不远处的舒尔卡,然后走到舒尔卡身边,小声问:“这次进攻是你的意思吗?”
“有什么区别吗?”舒尔卡问。
“当然有区别!”哈里切夫回答:“生与死的区别!”
这场战斗,哈里切夫的海军步兵营被当作普通步兵使用。
其实不仅是海军步兵营,另外还有学员营也被当作普通步兵使用。
所以,哈里切夫这个问题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问,他只是想得到一点安慰或者说抱着一丝侥幸。
舒尔卡没有回答,然后哈里切夫也就知道答案了。
“没关系,舒尔卡同志!”哈里切夫见舒尔卡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就反过来安慰舒尔卡:“这是战场,不是吗?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的,何况这不是你的错!”
舒尔卡无奈的笑了笑。
这的确不是自己的错,但也可以说是自己的错。
因为舒尔卡没能改变这一切,没能及时想到解决的办法......虽然这不是舒尔卡的义务,但要搭上的是自己及部下的命,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这时身边传来哈里切夫的一阵怨骂,原来他在转身离开时不小心滑了一跤,结果全身都浸泡在水里。
“该死!”哈里切夫说:“我多么希望能在海里作战而不是在这臭水沟里!”
“知足吧,大尉同志!”瓦维洛维奇接嘴道:“如果我们这里的积水已经淹到这个位置,德国人那里应该已经过大腿了!”
“所以,我们比他们幸运是吗?”哈里切夫回答:“去你的,瓦维洛维奇!我们可是要在这种鬼天气朝他们的枪口和炮口冲锋!”
“什么?你说什么?”舒尔卡问。
“我说我们要朝敌人的枪口冲锋!”哈里切夫大尉回答。
“不,我问的是瓦维洛维奇!”舒尔卡说:“你说德国人的积水已经过大腿?”
“是的!”瓦维洛维奇回答,他不明白舒尔卡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舒尔卡又问。
“我在苏罗维基诺服过役!”瓦维诺维奇回答:“那时我还是一名上士,两年前,战争还没有爆发!我们都知道苏罗维基诺地势更低,所以每年在这时候我们都更愿意到附近训练而不是守在防线里!”
“你是说那些永备工事也会积水?”舒尔卡又问。
“当然!”瓦维洛维奇点了点头:“所以工事里的床位大多都是双层的,下层床位要做好被淹的准备!”
“水位还会更高吗?”舒尔卡问。
瓦维诺维奇似乎有些知道舒尔卡问这个意思,他摇了摇头,带着些遗憾回答道:“不,舒尔卡同志,水位通常都是在腰部!这也是那些工事至今还存在的原因!”
舒尔卡点了点头。
如果积水每年都会将那些工事淹没一次的话,那么这些工事构筑起来就毫无意义,敌人只需要等着雨水到来淹没这些工事,然后防线就不攻自破了。
问题在于......
舒尔卡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拔腿就沿着交通壕朝后方跑去。
或许是因为太急没适应在积水中跑,没跑几步舒尔卡也摔了一跤,惹得士兵们哄然大笑。
但舒尔卡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从泥水中爬起来继续一颠一颠的跑着。
一路上舒尔卡问了好几名士兵,才找到了特鲁法诺夫的前线指挥部。
政委佐洛塔廖夫正在与特鲁法诺夫商量着什么。
“政委同志!”舒尔卡上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们能延缓进攻吗?”
佐洛塔廖夫一愣,然后就板着脸严肃的反问:“怎么回事,舒尔卡同志?!要知道你可是‘突围英雄’,是我们这次进攻的主力部队的指挥官!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畏首畏尾......”
“不,佐洛塔廖夫同志!”舒尔卡说:“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快速突破敌人防线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佐洛塔廖夫问。
“我希望能延缓进攻!”舒尔卡说:“政委同志,请您相信我!”
“再不延缓进攻就来不及了!”特鲁法诺夫看了看表就对佐洛塔廖夫说:“再过十分钟就开始炮火准备,到时我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通知各部队!”
其实不完全说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而是炮火准备一旦开始,震天动地的炮声就会影响命令的下达。
同时敌人也会对苏军实施炮火压制,到时不可避免的会炸断电话线或是让通讯兵听不到声音等情况。
所以,炮火准备一旦开始,就算舒尔卡有条件说服佐洛塔廖夫,指挥部也没能力将延缓进攻的命令准确传达到各部队。
于是,必然就会有许多部队从战壕里一跃而出冲向敌人......也就是损失无法避免。
佐洛塔廖夫看了看表,扫了一下特鲁法诺夫和舒尔卡,冷冷说道:“我想,在此之前你们就是用这种方法拖延部队发起进攻吧!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进攻必须进行!你们的问题,战后我再跟你们讨论,但是现在......我命令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舒尔卡一时愣住了。
他没想到佐洛塔廖夫会这么强硬。
不过这似乎并不奇怪,首先是第51集团军有畏战拖延的嫌疑,其次是佐洛塔廖夫对舒尔卡和特鲁法诺夫了解不深......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因为信任两人而取消这么大规模的一次进攻计划。
下一秒,舒尔卡几乎没有多做考虑,腾的一下拔出手枪顶住了佐洛塔廖夫的脑袋。
霎时空间就像被抽干了似的沉寂下来。
特鲁法诺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大声对通讯兵吼道:“命令炮兵,任务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