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夫里洛夫少校最终也没答应伤员们的请求,尽管最后的结果几乎是确定的。
这有时很难说清什么是残忍什么是仁慈,而且也无法选择。
很快,德国人给的时间到了……舒尔卡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即便是在战场上德国人还在努力实现自己说过的话。这一点很聪明,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用于威胁敌人的话一次又一次没有采取行动,那么之后的威胁就毫无作用。
所以,德国人十分精准的在喇叭里倒数秒之后就再次朝中心堡垒倾泻来了成堆的炮弹,其中还有轰炸机投下的汽油桶,因为舒尔卡看到外面燃烧起了火光。
不过因为地下室构筑得十分坚固,德军的炮火没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结束一切”,即便他们又一次投入了600mm迫击炮。
在隆隆的炮声中,舒尔卡开始痛恨起这个要塞来。
要塞这东西其实是与现代战争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它更适合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敌人手里拿着刀枪,或者还有骑兵,这使敌人无法伤害躲在要塞里的防御者。
但是,随着装备越来越先进要塞的作用就变得越来越小甚至还是一种作茧自缚:
敌人的炮火和飞机可能轻松的越过城墙打进要塞内,然后只要封锁几个地方比如桥梁,或是派不多的兵力在河岸驻守就能轻松的将更多的敌人轻松的包围在要塞里。
甚至要塞还无法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建造要塞的初衷是挡在这个交通要道使敌人无法前进,但德军主力却绕过要塞进攻苏联腹地。
除非将它像马奇诺防线那样连成一体严严实实的封住整个缺口才能发挥一点作用,然而事实却证明,就算是马奇诺防线也一样可以绕过。
此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痛苦的是舒尔卡还是被包围的一方。
炮声渐渐消褪,但局势依旧严峻。
最大的问题就是饮水。
之前准备渡河的时候大家都想着突围没有乘机多装些水,此时水壶已渐渐空了,尤其伤员、家眷都需要大量的水……伤员对水的需求不只是清洗伤口,失血过多的伤员需要补充水分。家着就不用说了,没人会受得了那些小孩渴望的眼神以及母亲的一声声请求。
在这种情况下,少校不得不像之前一样派人去河边取水。
但德国人对河道的封锁比之前严密得多,执行取水任务时,往往派出一个班只能活着回来一、两个。
“是阿尔图!”加夫里洛夫少校恨恨的说道:“他很清楚我们的弱点,而且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
加夫里洛夫少校猜的有道理,其它人或许会告诉德国人布列斯特缺水,但无法告诉德国人哪些位置适合取水并在哪些地方有针对性的布置火力封锁……知道这些的只有像指导员这样的军官。
下一秒甚至都不用猜了,因为喇叭里已传来指导员的喊话声:
“同志们,我是指导员,叶尔马克.阿尔图!”
士兵们听着这话不由愣了。
加夫里洛夫少校忍不住骂了声:“这个混蛋,他居然还自称‘指导员’!”
福明政委也破口大骂。
但不管众人愿不愿意听,指导员的声音还是从喇叭另一头清晰的传了过来:
“我不得不承认一点,抵抗是没有意义的!”指导员在喇叭里说:“因为就在此时,德国人已经快打到明斯克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从你们所在的位置起,350公里范围内已全部被德国人占领,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更远,就算你们突围成功,又能去哪呢?已经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了,同志们,投降吧!就算不为你们自己着想,也该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妻子,还有孩子……”
指导员是专责做思想工作的人,而且他了解苏联士兵,所以他可比德国人生硬的倒数秒和威胁要高明多了,这些话就像一把利剑一样穿透城墙直扎士兵们内心最脆弱的那部份,让苏军士兵们默默的低下了头,黑暗中还传来了几声啜泣。
其中当然也有愤慨,因为许多人都知道指导员是怎么一回事,他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像他投降之前对苏军士兵所说的那些一样。
这其中也包括舒尔卡,但他更多的不是愤恨,因为就算是现在,舒尔卡还是认为这不是属于自己的战争。
舒尔卡只是感到一阵恶心,他无法想像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无耻的事说话还能中气十足一点羞愧都没有。
不管舒尔卡怎么想,无法避免的是……越来越多的苏军士兵在黑暗中偷偷的溜了出去逃向德军阵营。
甚至加夫里洛夫少校和福明政委都无力阻止。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很大的意愿阻止。
如果留在这里没有希望的话,多几个人少几个就没有区别,结果都是一样,又何必强行把他们留下一起等死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福明政委就对加夫里洛夫少校说道:“或许,我们应该把女人和孩子送出去!”
加夫里洛夫少校一愣,然后就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他知道把她们送出去也不会好过,但那总比在这等死强。
于是,在福明政委的组织的命令下,女人、老人带着孩子战战兢兢的从地下室走了出来,举着发瑟瑟发抖的手,缓缓朝德军阵营走去,然后慢慢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舒尔卡苦笑了一下,这在历史上发生过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还会再次发生。
但还是有十几个人留了下来,这让舒尔卡感到有些意外。
马特维给出了答案:“她们单身,而且还很美丽!”
于是舒尔卡就明白了。
单身就意味着没有孩子需要照顾,否则无论如何都得带着孩子一起去。美丽就意味着她们很难逃脱德国人的凌辱,所以她们更应该与战士们呆在一起,就算知道最后的结果。
这有些残忍,但也无可奈何。
战争年代,美丽就是一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