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倾城微微朝着江太医垂下头去,脸上全是抱歉之意。“对不起啊,江太医,我一定会好好配合您治疗的。”
见她这般配合,江太医顿时便哼了一声,“那便是最好。”
“可……江太医,能否告诉我乔方的事……”
柴倾城探下身去,直直看着江太医,目光中全是恳求之意。
见对方蹙起眉头,连连抬眼看自己,似乎似在斟酌什么,于是便继续开口说道:“您也知道我的身子不好,现在也没办法出去,只是这件事已经变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您不说,我心里真的放心不下……”
言辞恳切,说的那江太医听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似觉得拗不过柴倾城,只能抬眼看着她,问道:“郡主真想知道?”
柴倾城郑重点了点头。
“罢了,那老夫便讲与你听吧。”
江太医一拂衣袖,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开口说道:“那乔方原本就浑身淤青,再加上惊惧过度,昏倒的当天夜里就直接浑身发热来,上吐下泻,我们整个太医院都想办法,可到了最后还是无济于事,烧了两天两夜后,前日一早凌晨的时候,那孩子便悄无声息地去了。”
柴倾城眉头紧紧皱起,光是听江太医这么一说,她便能感受到那孩子在临死之前该是多么的痛苦挣扎。
可……
柴倾城似乎抓住了什么,眉头一凛,开口问道:“为何浑身发热一直不退?”
按常理说太医们都是从小熟读医术,成年后从各地选拔上来的佼佼者,不应该对付不了一个高烧的孩子。
那江太医猛地转过头来,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脸色有些变了,直直看着柴倾城,目光中有些别样的意味,却没有回答。
“春蕊,你先带小医馆出去抓药。”
柴倾城看懂了江太医眼神中的意思,转头对着春蕊说道。
春蕊两人也是在宫中浸润了多年,故而直接对着柴倾城行了个礼,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春蕊接收到了柴倾城的眼神,迈出门的时候,将门关了上来。
“江太医,可是有什么内情?”
柴倾城见门被关上,立刻看向江太医,出口问道。
那江太医踌蹴着,最终走到柴倾城床榻边上坐了下去,开口说道:“老夫也不能确定,只是……第二日半夜的时候,老夫曾经去查看过小公子的状况,却发现似乎……”江太医眼神微眯,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十分奇怪的现象。
“发现什么?”
柴倾城一愣,探下身子追问道。
“那孩子似是中途醒过一次。”
柴倾城一愣,紧接着便听到江太医的声音响起。
“我查看过他的手指上似乎有汤药的药渍,不仅如此,前襟还有袖子上都有药渍。”
“意思是……?”
柴倾城屏住呼吸,问道。
江太医长长叹了口气,“最大的可能是那孩子中途醒过一次,伸手到喉咙里将退烧药抠了出来。”
“怎么会?!”柴倾城猛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江太医,似乎十分不敢相信的样子,“难道他……”
柴倾城情绪有些激动,直直地伸出手来指向了空中,然而说到一半手掌就软软地摔了下去。
是啊。那孩子定是不想活了。
柴倾城冷冷一笑,遇上了那样的先生,遭受了那样的虐待,怎么可能还想要活下去。
“都怪我……都怪我……”
柴倾城脸上是一片的悲怆,喃喃道。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里,那个满身是伤的孩子幽转着醒来,转头最后环视了一下这个世界,最终心中一片冰冷绝望,将满是伤痕的手伸到自己的喉咙里,断绝了自己生的可能性,那种痛苦、无奈和绝望。
如果当时她没有想着抓住孙玉兰的证据,如果她当时能站出来直接将孩子们从孙玉兰手中解救出来,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柴倾城自言自语道,“如果我当时就直接出手的话,那么也许乔方就不会死了。”
说着,她自嘲一笑,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滴落,无声地溅在地面上,“不对,他一定就不会绝望,或许他就能活下来。”
江太医叹了口气,看着柴倾城,安慰道:“郡主,斯人已逝,您不能这样为难自己况且孙玉兰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
“孙玉兰?”
这个名字成功把柴倾城从悲伤中拉了出来,“乔方已经死了,她为什么还关在大牢里,为何不宣判。”
江太医面有难色,“这个……”他欲言又止,最终在柴倾城坚定的目光中说道:“那些孩子浑身是伤,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认孙玉兰。因此现在只是羁押,没有宣判。”
“那乔方的死?”
柴倾城不死心地追问着。
江太医长长地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中难得带了些怒气,“听说,调查取证的官员审问孙玉兰的时候,她直接将乔方的死推到了我们太医院诊治不力上来,死活不认罪。”
此刻因为知道乔方死因的柴倾城心中所有的悲怆都转化成了愤怒,
这次,绝对不能让孙玉兰就这么逃了!
柴倾城眼神坚定着,转头问道:“那些孩子们现在在哪里?”
江太医抬眼看了她一眼,答道:“其他也受过虐待的孩子全都被着急在一起,暂时留在太医院的病房中集中进行治疗。”
“我知道了。江太医,谢谢您。”柴倾城垂下头去,对着江太医道了谢,对方微微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柴倾城坐在床榻之上,眼睛十分明亮,看着江太医的背影,似乎下定了决心。
“春蕊,春蕊……”
柴倾城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正取完药回来的春蕊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柴倾城在叫她,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怎么了,郡主?”
春蕊将手中的药包放下,走到柴倾城面前,俯身关切地问道。
“我饿了,做点吃的给我吧。”
柴倾城开口说道,声音十分冷静。
春蕊看着柴倾城这副样子,只觉得十分奇怪,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着柴倾城笑道:“好啊,但是郡主现在身子虚弱,这样吧……”她直起身子来,“我去给郡主熬一点清粥,再配上些小菜一同吃,如何?”
“可以。”财务处点了点头。
春蕊提起药包走了出去,伸手递给了丫鬟,自己则朝着小厨房走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渐渐地,柴倾城也能出来走到院子里活动了。虽然身子还是举起虚
弱,但比之前只能躺在床榻上要强上许多了。
就在她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宫中的教习先生虐童案在京中传了个沸沸扬扬,由于犯罪之人迟迟不处置,宫里宫外流言蜚语颇多,其中最多的一条便是说那位犯事的先生似乎是京中某位有头有脸的大官的家眷,宫中忌惮那位大官的势力,因此暂时不予处置。
流言好像插上了翅膀一样,直直飞到了宫中,飞到了柴倾城耳边。
“春蕊,准备一下,我要去太医院一趟。”
柴倾城站在院子里,转头对着春蕊说道。
正在院中指挥小宫女们浇花的春蕊顿时便是一愣,然后转头看了柴倾城一眼,目光中颇有些担忧和叹息。这几日,柴倾城拼命地吃饭、喝药、锻炼,做一切对身子恢复有好处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只是……
“郡主,您的身子骨撑得住吗?”
看着柴倾城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蛋,她微微蹙了蹙眉。
柴倾城却是微微一笑,只是直直地看了春蕊一眼,“所以我说,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
柴倾城也不强撑着。她心中清楚,若是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倒下了,那么……那人恐怕就得不到应有的惩罚了。
春蕊一喜,忙跑进内室带了件披风出来,仔细为柴倾城披上,一主一仆两人出了朝颜殿。
这是柴倾城第一次到宫中的太医院。
远远望过去,是几排极为壮观的宫殿,正中央是一间正殿,两边则整齐分布着十来间偏殿,看起来极为雄伟壮丽。
柴倾城站在正殿前,仰头看着正中央“太医院”那三个大字。春蕊则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郡主,稍微等一下,奴婢先进去传话。”
柴倾城微微点了点头,伸手轻轻一挥,目光自始至终落在那三个大字上。
约莫片刻,春蕊从里面出来。
“郡主,进去吧。”
柴倾城这才将目光收回,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一个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医馆正站在殿前,看到柴倾城走过去,连忙朝着她行礼。“郡主吉祥。”
柴倾城淡淡颔首,扫了那小医馆一眼,开口说道:“带我去收容孩子们的侧殿。”
那小医馆答了声“是”,便领着柴倾城和春蕊朝着右边走了过去。
“江太医呢?”
柴倾城边走边问。
那小医馆脚步顿了顿,微微回头,语气十分恭敬,答道:“启禀郡主,江太医被主审大人叫去问话了。”
柴倾城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这桩案子朝廷很是重视,这都过去好几日了,还在不停地叫相关人员去问话。
可是……为什么偏偏没有叫自己去,明明自己跟这件事也有莫大的关系。
柴倾城沉了沉眉,要么就是太后疼惜自己,下了令不让任何人在自己养伤期间来打扰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柴倾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件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郡主,到了。”
就在这时,前面带路的小医馆停了下来,转头对着柴倾城指了指前面的侧殿。
柴倾城一愣,抬头看去,这是位于太医院最里面的一间偏殿,外面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带刀侍卫站在门口盯梢。
不止如此,院子中的走廊里陆陆续续有几个侍卫在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