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勤王?”耿兴身边一个将官惊诧道, “为何?”
我没理会他,只看着耿兴:“将军, 宫中这火只怕是有奸人故意而为,大王如今困在了太极宫中,乃万分危急。王将军来得却是正好,将军不若与王将军相见,商议勤王之事, 以免宫中起那刀兵之患才是。”
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 看着耿兴。
耿兴的面色阴沉, 突然向周围喝道:“众将士听令!往械库取□□, 拱卫太极宫!无论何人, 但敢靠近,一律射杀!”说吧,又看向我, “将此人拿下!”
他身边军士被这一时一变的情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随即纷纷应下。
我看着耿兴,也有些吃惊。
心中长叹, 此人终于还是醒过神来,知道我说的那什么天机是狗屁,北军造反才是真。他到底还是对赵王忠心, 明知此时已经铸成大错无力回天, 若顺着我的意思不但可以保命, 还能保住白庆之,但他仍选择了赵王。
赵王能有这样的忠臣,倒也不亏。
不过事已至此,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在他转身上马之际,我屏住呼吸,撒出一包药粉,来拿我的两人及周围几人或即刻软倒或动弹不得。耿兴听到了身后的异状,正回头来看,已经被我一下扑倒。
“都不许动!”滚了两下之后,我将尺素抵着耿兴的脖子,冷冷断喝,“谁敢再动,我杀了他!”
“杀了他!”耿兴也不要命了,被我用利刃抵着,仍梗着脖子自顾大喊,“我死不足惜!不可教北军攻入宫中!”
周围的人皆被这般变故惊得不知所措,无人敢动。几个将官也全然没了主意,只瞪着我们,又面面相觑。
我冷笑,喝道:“尔等虽为赵王用事,穿上这禁军的衣装,便是天子之臣!赵王一党图谋篡位,已遭天谴,这宫门上遇水不灭的大火就是明证!天子有诏,凡助王师剿灭叛党者,既往不咎!当下北军数万人已攻入禁中,尔等还不快快当下兵器!”
耿兴急道:“不可听他蛊惑……”
话音未落,前方又是一阵巨响,面前那门楼在熊熊大火中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众军士皆露出震惊之色,而后,却听得一股喊杀声如排山倒海一般传来。朝身后看去,只见北军兵马已杀到了不远处,铁蹄滚滚,如潮水一般。
他们面上神色皆变。
我看着一马当先的王霄和龚远,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因得耿兴下令禁军到太极宫救火,北军攻势甚猛,几乎畅通无阻。王霄和龚远皆全副披挂,引着滚滚铁骑,臂缠白巾,鲜衣怒马,颇是神气。宫中剩余的禁军将士不足其百分之一,自然抵挡不得,仓皇撤了回来。
在这边气势之前,宫前的军士不仅人数稀少,因得救火,有的人手里连兵器也没有,只有水桶。在密密麻麻的刀兵相对之下,没有人反抗送死,纷纷束手就擒。
王霄和龚远走到我面前,看着被军士缚起的耿兴,又看向我,面上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龚远抚掌大笑:“阿生兄弟好本事!此番夺宫,果然兵不血刃!”
我笑道:“将军过誉,若非诸位及时赶到,在下性命堪忧。”
王霄望着仍然燃着大火的太极宫,道:“可着大火怎么也扑不灭,我等如何入内?”
我说:“用沙土来浇,火顷刻即灭。”
王霄应下,即刻令人去按我说的办法灭火。
没多久,那大火果然灭了,北军利用其他宫门的大火,为三缺一,攻入了太极宫。里面的禁军军士也忙着灭火,无所准备,大批人马突然杀进来,他们只做了微弱的抵抗,便没了动静。
至此,太极殿上的所有人,赵王和一众诸侯,以及他们小朝廷里的一众官吏,皆为王霄所俘。
“王霄!”赵王被军士押下时,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逆贼!我待你不薄,你如何害我!乱臣贼子,莫不怕天谴!”
王霄看着他,冷冷道:“北军乃天子麾下王师,天子有诏,令我拿下尔等叛党,肃清贼寇。”
赵王气得面色发青:“我才是天子!”
王霄:“哦?未知大王可曾受命于天?玉玺何在?”说罢,不与他废话,令人带下去。
“王霄!”另一个诸侯骂道,“还有殿上这些叛逆!尔等都听好了!雒阳城外有我等十万兵马,只消一声令下,各国兵马尽出,足有五十万!尔等敢动我等一根毫毛,那兵马便踏平雒阳,将尔等家眷屠尽!”
我道:“乐安王还是莫逞强了,大王先前想抢”东平国地盘,从国中征发五万大军打东平国,结果一城未下,被东平国的残兵败将围了个口袋,折损了一万人不说,主将都被俘了,全军溃逃而回。莫说五万个人了,便是五万头猪也断然打不成这般惨状。大王的兵马如此本事,还敢在北军面前逞能?”
在场将士哄堂大笑。
乐安王瞪着我,肥硕的身体气得发抖。
王霄没让他多说下去,也让人将他押下。
龚远虽行事豪爽,倒是不杀,走过来对王霄低声道:“将军,这些诸侯兵马虽弱,但人多,若真聚集起来围了雒阳,只怕我等难撑。”
王霄沒答话,却看着我。
“事已至此,阿生兄弟当有办法。”他不紧不慢道,“阿生兄弟若有计策,还请不吝赐教为好。”
我笑了笑,道:“计策是有,但不在我身上。”
“哦?”龚远道,“莫非还有高人?”
我说:“秦王长史谢浚,此时应当已经入城,将军当下,可与他商量才是。”
北军的将士已经控制住了宫城,没多久,正面的宫门打开,与谢浚相会。
谢浚这边也没有闲着,在王霄攻入大夏门的时候,也同时动手。他在进了雒阳之后,指挥三千兵马与北军五千人配合,将迎接他的赵国长史范荣和雒阳城门校尉等人绑了,而后,兵分两路,北军拿下何处城门,谢浚的兵马则出其不意地攻击了京兆府。
王霄与他会合的时候,他正坐镇京兆府,堂下绑着一众京兆府的原来官吏。
“谢长史出手迅捷,果名不虚传!”王霄向谢浚行礼道。
谢浚微笑:“皆北军神勇之功,某不敢冒认。”
这自是他谦虚的话。秦王暗地里经营最多得地方,就是雒阳。从上次他逼宫之事可见,他对雒阳各要害了如指掌,渗透得力。后来文皇帝等人也意识到了危险,将雒阳上上下捋了一遍,清除秦王得细作。但秦王显然不会就此罢手,从此番看来,雒阳各处城门和京兆府这般要紧的咽喉重地,能够被北军轻描淡写地拿下,说秦王的细作没有暗自出力,我是不信的。
而经历过这番战事,王霄等人的忠心已然可鉴,我也不必再伪装,沉他们寒暄,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除去易容之物,再面对众人的时候,已是真容。
王霄和龚远看到我,皆露出疑惑之色。
谢浚笑了笑,道:“二位将军想来听过元初当年侍婢云霓生的名号,先前的阿生兄弟,便是云霓生。她受圣上和元初所托,特地从扬州而来,助我等拿下雒阳。”
二人皆惊诧,我亦笑笑,行了个礼:“先前为便于行事,我恐被熟人认出,未敢以真容示人,连带瞒过了二位将军,还望勿怪喂幸。”
王霄率先反应过来,笑道:“在下久闻夫人之名,未得一见,常觉遗憾,不知此番竟是得了夫人相助,实乃大幸!”
他大约是知道了我和公子的关系,这声夫人教我听着颇是舒服。
我说:“王将军客气了。”
王霄又向谢浚道:“赵王及那一众诸侯被我等羁押,只怕党羽不服。京畿之中,各国大军约有十万,若不计后果一并攻来,哟等恐怕闹守。”
谢浚微笑:“此事无妨,秦王亦有十万兵马,不日可到雒阳,那些诸侯兵马若敢反叛,必有来无回。”
听得这话,王霄和龚远皆一脸吃惊。
我也睁大了眼睛,仿佛从来没听过这件事。
“是秦王亲自领兵?”王霄问道。
谢浚道:“正是。”
龚远忍不住插嘴:“在下听闻秦王染疫,命在旦夕,原来是谣传?”
谢浚看我一眼,道:“此乃赵王及河间王等人的阴谋,在大王的饮水中投毒,意图借疫病重创辽东。大王及时识破,将计就计,装作病重以麻痹诸侯。待大王来到,诸位见了他,自知分晓。”
王霄和龚远相觑一眼,颔首应下。
议定之后,王霄往各处城门巡视城防,龚远则带着人冲到了廷尉署,打开牢门,将赵王先前羁押在此的北军将士,以及因为反对赵王等诸侯当政而被关押在此的人都放了出来。
廷尉狱与先前所见的宫狱相较,好不到哪里去,这些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大多被被用过了刑,有的已经奄奄一息,就算能走能动,也是蓬头垢面的模样,教人见之不忍。
终于得救,众人相见,各是感慨。待听说是公子联合秦王策动了此番宫变,一些人痛哭起来。
龚远没有耽搁,就近找了一处宅子充作医署,令军士搀扶狱中的人出去;又令人找来物什,将不能行走的人抬走。太医署的医官们被军士催着匆匆赶到,给受刑的人查看伤情。
“夫人果真就是云霓生云夫人?”待得旁边无人的时候,龚远忽而问我。
我看了看他,道:“怎么?将军不信?”
龚远笑了笑,道:“自是相信,大将军乃缜密之人,若非极其信任之人,不会将密信和密诏托付。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多嘴问一问。”
我也笑笑:“如此。”
龚远的神色却变得认真,瞥了瞥四周,压低声音:“只是有一事,在下想问清楚,我等与秦王夺下雒阳之后,大将军有何打算?仍和圣上留在扬州,将雒阳让给秦王么?”
我听得这话,颇有些兴味,道:“将军何出此言,大将军与秦王如今是一家,让秦王坐镇雒阳,有甚不一样么?”
“自是不一样,”龚远神色不屑,“我等只服圣上和大将军,不服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