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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和只请了一天假期, 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 他回过头去,陈燕燕受惊地瞪大眼睛, 蹬蹬蹬地跑开了。
“陈燕燕同学, 请过来一下。”瑞和快步走到门口扬声喊。 陈燕燕停下脚步, 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拘束地搅着手指头站在瑞和面前。
“坐吧。”瑞和给她办了把椅子, 问,“你找我有事吗?”
“没、没事。”陈燕燕咬着下唇, 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他。瑞和温和地说:“有学习上的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不是你的任课老师, 但跟你们王老师关系不错, 她现在不在办公室,你困难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陈燕燕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谢谢周、周老师,我有困难一定说。”她绞尽脑汁地想, 问,“周老师,那个周考, 周考的成绩什么时候发啊?”
瑞和笑了:“大概明天吧,我看你们王老师快批改完了。” “哦哦, 谢谢周老师, 我没、没有问题了。”
看着陈燕燕跟受惊小白兔一样飞奔出去的身影, 瑞和摸了摸下巴。陈燕燕应该已经知道一点了吧?是家里人跟她说的吗?
陈燕燕的确知道一点了。放学回家后, 她现在教室里将作业写完,可是今年她初三了,作业明显变多,她根本写不完,剩下的只能带回家去。她双手拉着书包双肩带,颇有心事地慢慢走回家。她在想昨天晚上偷听到的父母的谈话,昨天晚上爸爸难得没有喝酒,也没有骂人打人,跟妈妈在卧室里说话。他们说话声小小的,让陈燕燕有一些害怕,总担心下一刻会爆发出爸爸的怒骂声和妈妈的痛呼声。
生在一个充满家庭暴力的家庭,陈燕燕从小就在一惊一乍中长大,胆子小小的,在家里的每一刻每一秒都让她提心吊胆。
她不放心,所以竖起耳朵偷偷听隔壁说话。爸爸妈妈在说话,妈妈的声音很小,她几乎听不到什么,不过爸爸偶尔几句话很大声,她听了很久,将零星的碎片拼成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什么亲子鉴定,什么不可能抱错,什么周海得付钱,不付钱不验?
陈燕燕胆子小,但脑袋瓜子很聪明,家里的环境一直吵吵闹闹的,根本没有让她安静学习的条件,她也一直保持着班级前五年级前二十的好成绩。她从听到的零碎信息中得出一个惊人的结果,那就是她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有警察找上门来,让她爸妈带着她去做亲子鉴定。
周海?陈燕燕知道这个名字,她们学校的语文组里就有一个语文老师叫这个名字,前阵子还到他们班上代课了。爸爸说的周海,会是学校的周老师吗?
陈燕燕带着复杂的心情去办公室偷看周老师,周老师伏案工作,背影看起来广阔又可靠。她心中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周老师真的是自己的爸爸——
“怎么这么晚回来,快去洗手盛饭了。”江美语说。 “好的妈妈。”陈燕燕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回家了,她立刻放下书包去洗手,然后盛饭。桌上放着一盘炒青菜,江美语将热水冲的紫菜汤端出来,坐下开始吃饭。
“爸呢?”陈燕燕问。
江美语冷淡地说:“去哪里赌了吧。”她抬眼看着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要给他送饭去?”
陈燕燕忙摇头,低头安静地吃饭。她心里藏着事,吃得就比较慢,江美语看得直皱眉,将碗重重一放:“你这是什么鬼样子?不爱吃就别吃了!”
陈燕燕忙道歉:“妈,我这就吃。”三两口地将剩下的半碗饭吃饭,噎得她差点翻白眼。吃完饭后她又去洗碗,然后趁着爸爸还没回家赶紧做作业。 十点的时候她准时上床睡觉,睡梦深沉的时候忽然被惊醒,陈燕燕听见外头有男人在骂骂咧咧,中间还夹着呕吐声。
果然,爸爸又喝醉酒回来了。
她有些害怕地抓紧被子,爸爸又要打人了。
“燕燕,出来帮忙!”
陈燕燕咬着下唇穿上外套,打开门出去。
“啪!”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江美语脸上,喝醉了的陈雄比平时更暴躁易怒,打了一巴掌还不算,见女儿犹豫地过来扶他,更加不高兴,另一巴掌赏给了陈燕燕。
“赔钱货!看你老子这是什么眼神!看什么看!不孝的东西,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你想得美!”将怒气发泄到陈燕燕身上,压在陈燕燕身上又是打又是骂。陈燕燕艰难地扶着陈雄到卧室,再顶着打骂给他脱鞋脱袜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美语已经不在身边。陈燕燕含着泪红着眼出去的时候,看见她妈在厨房热粥,见她出来,淡淡地说:“去喂你爸喝粥,我去洗衣服。”她脸上带着巴掌印,却似乎毫不在意。
陈燕燕心疼她妈,眼泪掉了下来。
“哭什么。”江美语皱眉,“让你喂你爸喝粥你就这么不情愿?真是养女养大养成仇,怪不得你爸骂你不孝,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被指责的陈燕燕委屈极了,连哭都不敢哭,抽着鼻子端粥进屋了。
屋内带着酒意的骂声没间断,后来还传来碗掉地上的清脆声。洗着衣服的江美语充耳不闻,麻利地洗好衣服后将衣服晾起来,然后又打水给丈夫擦身洗脸,被赶回去睡觉的陈燕燕却再也睡不着了。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不停浮现。
“乱想什么。”陈燕燕打了自己一下,批评自己,“怎么能希望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果然没良心,不能再想了,那样是不对的。”打了这一下,罪恶感好像散了不少,她卷吧卷吧薄被子,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周家。
“警察说明天跟那一家的父母见一面。”瑞和跟徐芳华说,“你想不想去?”
徐芳华点头:“我也要去。”
“那家人姓陈,就住在前头的东阳小区,警察同志说那家人有话跟我们说,唉,对他们来说应该也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吧。芳华,明天见面,我们态度好一些,互相体谅。”
经过两天的调整,徐芳华已经接受了这件事,闻言应好:“你放心,他们可能是明珠的亲生父母,我一定做好礼数。”
第二天瑞和带着徐芳华一起去了陈家,陈雄也直接,开口就要钱。徐芳华都愣了,看向瑞和。瑞和进来后就不着痕迹地打量过陈家,对这家的条件有了大概的认识,再看陈雄和江美语,对他们夫妻的状态也有一定的推测。于是听陈雄说要给钱才做检测,他推推眼镜,疑惑地问:“难道你们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吗?如果孩子当年真的是在医院抱错了,我们的女儿可能才是你们的女儿。”
陈雄摆手:“当然在意了,因为在意才这样说的嘛。”他振振有词,“我陈雄做事从来都是讲良心的,你到外头打听打听,谁不说我讲义气讲道理?可周兄弟,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能你一两句话就说不是亲生的啊——”
徐芳华忙说:“也还没确定——”
陈雄瞪眼睛:“不确定也不能乱说啊!不然别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子了!”
这话实在难听,江美语咬着下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瑞和拍了拍徐芳华的手,问:“那你的意思呢?”
陈雄咳嗽两声:“这事儿对我家影响挺大的,我都没心情去上班了,我老婆也一样,要验也行,你们家得给我们家补偿。”
徐芳华脾气好,也觉得这要求太无理取闹了。
“不可能。”瑞和摇头,脸上没了笑意,“你找我家要赔偿,那我找谁要赔偿去?你提的要求,我会跟警察同志如实说的,如果法律说我得付你补偿金,那我就给。”他站起来扶住徐芳华的轮椅,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雄和江美语,“你们的态度太奇怪了,我有理由怀疑当年是你们夫妻换了我的女儿,这个猜测我也会如实跟警察同志说。”
陈雄蹭地站起来:“你在说屁啊!找死是不是!”
瑞和将眼镜摘下来塞到外套口袋里,直视着陈雄:“你是想打架吗?”
“打就——”陈雄伸手,江美语赶紧抱住他。
“老公不要!”
徐芳华也紧张地拉住瑞和的手:“大海!”
陈雄今天还没喝酒,没有酒气壮胆气,被妻子这么一阻止,那丝打架的冲劲和豪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
“既然陈先生不是诚心来谈事情的,那就走法律程序,反正警察那边还在查,我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一定能找到证据。”瑞和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瞥向江美语,江美语心中一凛,心跳得极快。
很快,瑞和就推着徐芳华离开了。
“妈的。”陈雄骂骂咧咧地推开妻子,重新坐回沙发上。“一点钱都舍不得出,还是个老师呢,贼抠门。”摸了摸身上,朝江美语伸出手,“给我钱,我去买包烟。”
江美语苦口婆心:“家里没多少钱了,还有小半个月我才拿工资呢。”
陈雄手掌一伸,做出要打人的姿势,江美语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将身上唯有的五十来块钱都给了他。
看着丈夫离开家的背影,江美语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办,该怎么办?”她捂着脸哭起来,心中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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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英烈,天佑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