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骏洗澡好回来, 周淑慧趁热打铁,又提起六公主。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不合适。”连成骏叹气, “京城那么多适龄的姑娘, 你怎么偏偏就看中六公主了?”
周淑慧心中的想法以及对侯夫人与大房的防备,全都无法说出来。在丈夫的心里, 她一直是一个有些单纯的、善良又柔弱的女子,那些阴谋与算计,不应该出自她的口。 她眼中含着泪与期望:“骏哥,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们骏哥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帮衬,我便想着如果定下六公主,我与淑妃娘娘又是表姐妹,她膝下又有两个皇子,以后一定会照看灿儿的。”这是她一派慈母心肠啊。
连成骏心软了,决定跟妻子细细说。
“你看我们府,不过是一个爵位就争得头破血流, 你嫁给我二十年了,受了多少苦楚?现在皇子们都大了,争的是那个位置,其中的凶险更加难以预料,年前京城抄家的景象你也看见了?那还只是一个开始!我看呐, 没有十年这事儿不会结束, 我们平陵侯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只要我们不犯事, 不参与到那些事情里,外头的纷争就跟我们无关。我知道你是为了灿儿着想,可若是我们灿儿与六公主的亲事成了,我们侯府就跟淑妃那一系绑在一起了。若是淑妃一系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呢?你该知道其中是有极大的风险的。偌大京城,慢慢挑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姑娘,我们侯府是勋贵,在科举这方面给不了灿儿再多的支持,大哥倒是在文官那边混得很好,可你也该知道,他的儿子也科举了,他的人脉自然是给自己的儿子的。只有给青云找一个在清流中有分量的岳家,才能给他更多的支撑呐。”
“可、可大伯的长子定的是承恩侯府的姑娘,这难道就不会给我们侯府带来隐患吗?”周淑慧脱口而出,没道理大房能干的事情,他们这一房就不能干了啊?
连成骏微微摇头:“那不一样,我们这一房是嫡房,所做出的的所有决定都代表着侯府,我是世子,青云是我的继承人,大哥那边……我跟父亲谈过了,父亲说没关系。”大房压赢了,侯府就能沾光,若是输了,那也不会有多大的危害。他明白父亲的意思,那就是冷眼旁观,任凭大房去闯。 周淑慧终于懂了,原来公公对大房的行为是抱着赌博心态的,反正那是庶出一房,代表不了侯府,即便是出事了也不会让侯府伤筋动骨,可是:“夫人最近跟大伯那一房走得很近,我实在担心啊……”
“你别怕,在礼法上我站得稳,只要我没犯错,谁也不能将我拉下来。你啊,若是夫人那边实在过分,你最近便少一些过去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周淑慧乖顺地点头,心中却在腹诽:可怜人?若是她的儿子没有死,肚子里的男胎也生下来了,他们才是可怜人!
她表面上顺从丈夫的话,但还是偷偷递信给表姐淑妃的娘家促成婚事。
半个月后,宫中的赐婚旨意下达平陵侯府,皇帝赐婚六公主与连青云。听说世子爷与世子夫人大吵一架,世子夫人哭了一宿。 不过这似乎只是谣言,第二天世子夫人便神采奕奕地理事,还说因圣上赐婚之喜,二房多发一个月的月例。
就在这一天,迎雪的孩子在外出时失踪了,极有可能是被拍花子偷走了。她只这么一个孩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周淑慧很是同情,以平陵侯府的名义帮忙督促京兆尹破案,也派人出去帮忙找。可那孩子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迎雪失魂落魄,连差事都办不好,屡屡出错,世子夫人再是看重她也无可奈何,命她回家休假。
这一晚,一张神秘纸条出现在迎雪的床头,她自是识字的,看完后手都在发抖。
“你儿子在我手上,明日亥时到思康坊大柳胡同最后一个院子见。”
“难道我的孩子不是被单纯拐卖?”迎雪的心转动得非常快,她无愧是在内宅浸淫二十多年的老婢女了,立时就想到了此事跟自己的主子,即世子夫人有关系,背后的人是要拿她的孩子威逼她啊! 这一刻,时光与上辈子的此时再度重合,同上一世一样,迎雪将纸条丢进炉灶里。第二天,她带着黑眼圈继续去找儿子,在某个偏僻的巷子里,她犹豫着敲门进去。
瑞和忙于户部的差事,也要应付今年刚来户部办差的七皇子以及其他试探的官员,回京的生活比在越省做巡抚还要累,且累的是心。
很快,他就让其他人知道,他什么派系都不想加入,哪一边都不会偏袒,在他眼中,只有公务。不管是谁的人,只要进了户部就要认真办差,不管是谁的人想从他的手里挖钱,那就是妄想,他谁的面子都不看,谁敢伸手那就剁了。
齐皇很重视户部,时常召瑞和询问,光明正大地给他撑腰。有了撑腰的,瑞和行事就更加有底气,裁撤冗官、提拔新官员,完善户部管理条例、查旧账清缺口,整治赋税问题……
菜市口又拉了一堆人去砍头,京城的宅子又空出不少。 他如此不近人情,铁面无私,有人骂他,也有人怕他。但不管怎么样,被前任户部尚书弄得跟筛子一样的户部,还是慢慢地被修补起来,变得牢固又有秩序。
新年到来,忙碌了小半年的瑞和得以放假。其实假期里他这边仍然是个热灶,即便他已经表示自己是个保皇党不站边,可还是没有人想得罪他,还是希望能跟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哪怕知道递帖子他不会让人进门,递请帖他也不会上门去捧场,但该送的帖子还是得送,那就是个尊重敬仰的态度。
闲了,瑞和便让门房将帖子都送进来,翻一翻大概就能知道现在蹦跶的是那些人了。何必呢?皇子们成年了不假,一茬茬的跟韭菜一样特别多,有十好几个呢,可皇帝还没老啊!齐皇才五十岁,金尊玉贵地养着,看起来跟四十岁人都没两样,他外放时四时八节都写请安折子回来,齐皇重视他,每次都回一个“安”字。这“安”是真的安,反正就没出现过皇帝身体不适长时间罢朝的情况。
回京后,瑞和也近距离见过皇帝许多次了,那气色是真的好,声洪如钟气势如松,去年年底的时候,还听说宫里有一个娘娘怀孕了呢。依瑞和看,齐皇还能在皇位上再战二十年。
二十年啊,就算是齐皇某个妃子现在再生一个小皇子,都足够齐皇手把手地教导长大,再托付以皇位。
现在急急忙忙地往外跳,不是找死吗?哪怕是跳得最高真的得封太子,做二十年太子试试看?那就不是一个好位置!谁坐谁找死。
孙秀云那边也接了不少帖子,她是个柔顺内秀的性子,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自然也是没去的。孙清兰和孙清竹在夫家也得了许多邀约,众人都知道孙尚书一直没娶妻,将两个外甥女过继在膝下,当亲生女儿疼爱呢!好在挑的两户人家门风好,都守得住门户,照常过日子。
正月初六那天,连成骏带着妻子儿子前来拜访。郝氏身体不适,瑞和便让人去接大姑奶奶回来帮忙接待世子夫人。
等连成骏一家离开,墨盒凑上前来:“刚才平陵侯世子夫人身边的侍女偷偷给了小人一封信,说是极其要紧的事情,让小人务必悄悄给您,不能让旁人知晓。”他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与惊疑,他对自己主子的为人很了解,那是真正“郎心似铁”,在任上时不管下头送多少美女上来,全都打发了回去,还毫不留情面地斥责。这样的主子,如何能跟朋友的妻子有私情?既然不是主子对那位夫人有私情,难道是对方想要勾搭自己主子?天啊,那可是世子夫人呢!
“想什么呢?”瑞和睨了他一眼,“把你脑子的东西收一收,像什么样子。”
墨盒嘿嘿笑:“小的也没想什么。”识相地退下了。
拆开信,入眼是一手娟秀婉约的字迹,瑞和也没见过周淑慧的字,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亲笔。不过他也不在意,一目三行地将信看完。信里也没有说什么要紧事,只说有极其要紧的事情跟他说,约了后天在某个寺庙见面。
落款却是“萃玉敬上”,他一下子就笑了,看着落款,他倒是能确定这不是周淑慧的亲笔了,她还挺谨慎的,这信不管落在谁手里都牵扯不到她,毕竟她是周氏淑慧啊。
瑞和猜测她的意图,极有可能是遇到什么难题,事关两人的儿子连青云。这个时间节点,在上辈子的时候,周淑慧可是亲自领杀手灭了原身全家的,这辈子如何就成了联系原身想与原身见面了?
引起这种截然不同结局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上辈子原身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与平陵侯世子夫人相比,就如蚍蜉撼树,灭了也就灭了。这辈子,周淑慧想要灭一个正二品尚书?怕是连念头都不敢起!
总结而来就四个字:欺软怕硬。
瑞和淡定地将信叠好收起来,然后继续在家里处理工作,后天很快到来,他根本没有出门的念头。
找了个借口出门上香的周淑慧从早等到晚,见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无奈返回。
“他怎么没来?怎么没来!”返程路上,周淑慧撕烂了一条帕子。她空等了一天,心弦绷紧了一整天,饭食都没心情吃,到现在又累又饿,头痛病还犯了。
迎雪也想不通啊,孙大人当年对自家小姐的痴迷眷恋不是假的,这些年也为了小姐没有成婚,今天怎么能没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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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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