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枢“嗯哼”一声,挑着眉梢意味不明地看着南宫翊,细长漂亮的丹凤眼眼尾略微上挑,有着些许说不出来的张扬恣意。
南宫翊被连枢这样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冷着脸没好气地问,“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看着你?”修长白皙的手轻点着椅子扶手,连枢懒懒地掷出了一句话。
“强词夺理!”南宫翊恨恨地道。
连枢也不在意,只是没有温度地勾了一下殷红到泣血的唇,两个清浅冷漠的字从薄唇缓缓溢出,“说吧!”
南宫翊瞬间一愣,“说什么?”
“你不是特意引我前来冷宫找你么?怎么?现在无话可说?”看着面前神色不太好看的南宫翊,连枢懒懒散散地道出了一句话。
南宫翊看着连枢沉默了片刻,眸光几经变换,深沉不定,“我怎么知道你可不可信?”
闻言,连枢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南宫翊对着连枢喊了一声。
连枢只是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翊,没有说话。
南宫翊脸上愤怒的情绪在瞬间尽数敛去,无论是面容还是眸眼,都是那种与年纪极其不符的成熟认真,尤其是那双眸子,眸底隐约还有阴沉的狠戾之色若隐若现,端是冷酷无情。
“你先放了我!”眸光定定地看着连枢,就连话语,即便是依旧清脆稚嫩的童音听上去也深沉了不少。
见连枢略带怀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流转,南宫翊微微垂下眼眸,沉着声音没好气地道:“我不会再对你下毒。”
连枢没有说话,顺手也就解开了南宫翊身上的穴道,风凉地开口,“你早这样说了本世子不就早接了你的穴道。”
南宫翊亦是凉凉地看了连枢一眼,没有接这句话。
连枢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这里没有茶,只有凉开水你要不要?”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的连枢,南宫翊恶意地开口。
连枢身为连王府世子,从小养尊处优,别说是凉开水,就算是一般的茶叶,估计他都不一定觉得能入口。
“不要。”连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南宫翊,然后抬眸看了那个小身影一眼,不疾不徐地掷出了一句话,“我怕你暗中下毒。”
南宫翊那张略微青涩稚气的脸色瞬间僵了一下,黑着脸瞪着连枢。
连枢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眸子略带兴味地看着南宫翊,狭长漂亮的丹凤眼眼眸深处,流转着一抹暗色的幽芒。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最后,还是南宫翊受不了两个人之间这种近乎于诡异的沉默,抬眸目光认真地看着连枢,直截了当地开口,“连世子,你应该知道,连王府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很好。”
说话的时候,一双眸子也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连枢。
“所以?”连枢歪头,似笑了一下,又似是眉色之间淡然依旧,就连话语都是浅浅的两个字,令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所以,我们可以合作。”南宫翊面容虽然稚嫩,但是神色却是极为认真,那双犀利的眸子里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沉着。
连枢把玩着自己身上那枚有着精致花纹的墨色木牌,修长白皙的指落在了那朵雕刻繁复的纹络之上,尔后才缓慢地抬头,语调并不算很慢,不过却是极为清晰,掷地有声,“南宫翊,你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就算你有心计有抱负,可是,你凭什么觉得本世子愿意和你合作?”
南宫翊眸光没有一丝偏差地对上了连枢的眼睛,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开口,“若是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伤害连王府半分。”
连枢所做的一切,不外乎就是为了连王府。
“呵!”连枢一声冷笑,不以为意地道:“你这个时候的承诺到时候有没有效本世子尚且不说,就凭你现在的能力,你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和其他皇子争夺皇位么?”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常年被欺负,不受陛下待见的皇子,有这般的心机城府以及野心,已经是极其不容易。
南宫翊看着连枢,清瘦秀气的眉眼之间有着说不出来的凌人气势,“有没有能力不能看表面,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要到最后才知道。”
虽然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但是,眼眸中的野心和势在必得,却是无法掩饰。
“十三皇子倒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很呢!”将南宫翊眼底的情绪看在眼中,连枢缓缓开口。
南宫翊沉下了眼眸,面容之上狠戾与怨恨并存,声音有着与年龄极其不符的苍凉,“生于皇宫内苑,无论是受宠还是被冷落,都只有那个位置,才是最好的归宿。”
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便又继续开口,“早晚有一天,我受过的苦楚,要在别人身上千百倍地讨要回来。”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南宫翊的面容之上,是一片凛冽孤绝的狠辣。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无所依,一无所靠。
从他懂事的那一瞬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就只有靠自己的能力来获取。
哪怕,淌着别人的鲜血,哪怕,踩着别人的尸骸,他也在所不惜。
连枢看着南宫翊,不经意之间便看见了那双除了狠戾再没有一点情绪的眸子,简直冷漠到了极点。
连枢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之间多少有些意外。
毕竟,南宫翊今年才不过十一岁。
和明未忧算是同龄小伙伴。
可是,两个人无论是生活还是性子,都可谓是天差地别。
或许,南宫翊现在看明未忧,估计就像是看小孩子一样。
“可是,就算是这样,陛下那么多的皇子,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没有关系亲近的人。”连枢并没有直接拒绝南宫翊,而是挑着眉梢淡声道。
毕竟,她和南宫楚之间关系也是不错。
听着连枢的话,南宫翊难得的,面上露出了一分浅浅的笑,将那双冷漠犀利到近乎诡异的冷瞳都衬得清亮了几分,极为笃定地道:“四皇兄对皇位不感兴趣。”
四皇兄是宫中,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他觉得亲近的人,最开始的时候,他想过,若是四皇兄想要那个位置,他不会跟四皇兄争。
连枢本就微挑的眉梢再次挑了一下,没有说话。
似乎,这位常年待在冷宫之中不受宠爱的十三皇子,与南宫楚之间关系不错啊!
然后,南宫翊一双冷漠到没有任何情绪的星眸静静地看着连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连枢,我和连王府没有利益冲突,而且,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值得你与我合作!”
“那本世子期待你的表现。”连枢殷红到泣血的唇微微一勾,徐徐地掷出了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连枢缓缓起身,就在南宫翊以为连枢就此离开之后,连枢手中忽然多了一个如丝绸一般的长绳,然后在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极其迅速地将他手脚绑在了一起。
南宫翊被迫身子曲着,一双眸子此刻不可置信地死死地瞪着连枢,那阴沉狠戾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连枢,你还想干什么?”
这句吼出来的话,绝对是南宫翊这么久时间以来,最为失态的一次。
冷漠犀利的眼眸,都因为愤怒而有些赤红。
“南宫翊,你不会以为今天的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就算了吧!?”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枢还故意将语调拖长了几分,狭长漂亮的丹凤眼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魅然。
末了,轻勾了一下殷红的薄唇,“本世子可从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既然敢算计本世子,自然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然后弯腰伸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南宫翊的脸颊,慢条斯理地道:“至于这代价么?自然是本世子说了算。”
面具下面的一双丹凤眼有些似染了墨色的深沉,分明是在低笑,可是,那双眸子里面,没有一丝半点的笑意,语调都是幽幽然地慢慢说道:“你也知道本世子和玉小七之间的关系匪浅,他今天受了伤,本世子的心情非常不好,所以,若是做了什么事情还请十三皇子多担待!”
南宫翊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连枢掌风轻带,半敞开的雕花木窗已经全部被打开,然后对着南宫翊有些诡异地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地拎着绸绳的中央,然后不急不缓地一个投掷。
南宫翊的身子瞬间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漂亮的弧,然后从窗外飞了出去,消失在了黑夜雨幕之中。
连枢从墙角拿起了自己的竹骨伞,不急不缓地撑开之后,才从窗外缓步走了出来。
没走几步,便在一棵杏花树下停了下来。
而那棵花瓣正在被大雨零落的杏花树上,正挂着一个墨色的小身影。
至于那人,赫然就是被连枢从房间丢出去的南宫翊。
南宫翊依旧是保持着刚才被连枢绑着的姿势,身子曲着,绳子是在手脚之间挂在了树枝上,虽然在外面没待多久,但是他的身上已经尽数被雨水打湿,甚至还有被雨水打落的花瓣零落了一身。
南宫翊看着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的连枢,因着竹骨伞的缘故,他看不见连枢的眼睛,只能窥见那半张张牙舞爪的青鬼面具,冰冷地泛着寒光,有些说不出来的渗人。
紧抿着薄唇,南宫翊没有说话,任由雨水在自己的脸上滑过,模糊了视线。
连枢手中撑着一柄藏绿色的竹骨伞,身姿笔直地站在杏花树下,杏花如下雨一般,混合着大雨簌簌下落,不过片刻的时间,伞面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杏花。
将手中的雨伞往上抬了抬,在一双眸子堪堪可以看见南宫翊的时候停了下来,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静静地盯着雨中那个被挂在树上的小少年,尤其是对方那双冷漠倔强的星眸,半晌之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应该庆幸,今天白日里你只是对本世子的马匹动了手脚而没有派刺客刺杀,否则,无论你是谁,这件事情都不会这么轻易就善了。”
南宫翊没有说话,大雨朦胧,再加上天色幽暗,根本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从现在开始,你算计本世子的事情本世子便讨了回来,我们之间在我看来已经算是两清,当然,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满,还想报复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只是下次若是自己缺了点什么,可别怪我。毕竟,本世子从来就不是好人!!”面前一句话,语气还算得上是淡淡然然,但是后面一句话,话语已然是幽凉寡情到了极点。
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看南宫翊的脸色,而是撑着伞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南宫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的墨色身影,本就抿着的唇,又抿紧了几分。
在一个拐角处,连枢停了一下脚步,低唤了一声,“轻飏。”
下一瞬,一道黑色的颀长身影就出现在了连枢的身后。
轻飏的手中,也撑着一般淡黄色的油纸伞,看着连枢的背影,“世子。”
“半个时辰之后,将他放下来,送回去。”连枢并没有指明是谁,但是,却非常明显,说的是南宫翊。
“是。”轻飏应了一声。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了连枢的踪影。
大雨连下了一夜没有停下雨点,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依旧是那种不急不缓的淅淅沥沥。
连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如墨玉一般的丹凤眼,带着初醒时候的惺忪与朦胧。
掀开被子赤着脚从床上走了下来,进了与房间相连的内室浴池,一番洗漱沐浴之后,才穿着一身妖红色的锦绣长衫走进了房间里面,长及腰间的墨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发梢尖儿还在淌着水滴,将身后的衣衫都打湿了一大片。
回到房间,连枢便发现,房间里面多了一道绯红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