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怕就好。”南宫老夫人眉峰舒展开来,敛去戾气,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慈爱的老人,又似乎刚才那个凶狠的老妇人,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
南宫叶迎上她的慈爱,有些恍惚,目光闪烁着,努力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恐惧,任凭南宫老夫人将她扶起来。
"叶儿,你的性子,素来被娇惯着的,想怎样就怎样,但以后可不同了,你长大了,承担了我南宫家的责任,什么事情,可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南宫老夫人扶着南宫叶坐下,语气柔和。
可那声音,听在南宫叶的耳里,却依旧如鬼似魅。
"是,叶儿……叶儿明白。”南宫叶极力的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内心依旧萦绕不散的恐惧。
话刚落,门外,南宫烈正匆匆从门外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况,先是一愣,可根本没有时间去探寻眼下是怎么一回事,想着刚得来的消息,南宫烈的脸色更加急了,忙道,"还没准备好吗?刚传来消息,骊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从骊王府出发了。”
从骊王府到南宫府,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
可现在……这边竟丝毫也没准备好,还有叶儿手臂上的血……
南宫烈焦急的看着南宫老夫人,南宫老夫人却是淡淡的瞥了南宫叶一眼。
"现在,可以梳妆打扮了吗?”南宫老夫人说话之间,眼神里,带着笑意,可南宫叶在那视线之下,却是头皮发麻。
"好,梳妆打扮,叶儿……梳妆打扮……这就梳妆打扮……”南宫叶目光闪了闪,不敢和南宫老夫人对视。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这样的反应,南宫老夫人满意的点头,目光扫向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都听见了吗?好好给小姐梳妆,我南宫家出嫁的女儿,要是这北齐最美的新娘,都给我用心着点儿。”
"是。”在场的丫鬟,立即忙不迭的道。
丝毫也不敢耽搁,立即匆忙起身,忙碌的张罗了起来。
南宫叶手臂上的伤,只是随意的做了包扎,此刻的她,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心中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挣扎,任凭丫鬟们替她穿上了嫁衣。
凤冠霞帔,那一番装点,很快,便有了新嫁娘的模样。
一个时辰,总算是准备好了。
南宫府外,鞭炮声传来。
很快,喜娘便匆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南宫老夫人,脸上的笑,极尽谄媚的讨好,"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骊王殿下的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小姐怕是要快些出去,别误了吉时才好。”
南宫老夫人点了点头,给喜娘使了个眼色,喜娘也是个聪明的,立即意会,上前扶着南宫叶。
喜娘的搀扶下,南宫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外走,盖头,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可是,隐约间,她仿佛瞧见熟悉的男人的身影,南宫叶倏然顿住脚步。
身旁,一直在房间里,看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的南宫起,瞧见南宫叶的举动,眉峰微不可察的一皱。
随即,便听得女子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二哥……”
那一声轻唤,微不可察,唯独身旁的人,听得清楚。
那语气,饶是南宫起也有些猜不透,正等着她继续说什么,南宫叶却只是刚才那一顿,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那"二哥”二字,就已然饱含了深意,没有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去。
南宫起微愣,看着那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有一种复杂的思绪流转。
"怎么?不舍了?”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南宫老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南宫起的身旁。
出口的话,拉回南宫起的神思。
不舍?
南宫起敛眉,"祖母多虑了,南宫家的子孙,宿命如此。”
就算是叶儿这一次不嫁给骊王赵焱,她的婚姻,到最后也只会是家族利益的联合。
"对,宿命就该如此。”南宫老夫人眸子眯了眯,看向门外,刚才对待南宫叶之时,气势凌厉骇人,可此刻,那老妇人的神色间,却是添了几分无奈。
那……南宫家宿命呢?
南宫老夫人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拄着拐杖,大步走出了房间。
南宫府外。
长长的迎亲队伍,分外壮观。
饶是此刻的宏大,都已然是打了折扣。
本来元德帝派来迎亲的队伍,比这还要长,还要壮观,可是,临出门时,常太后却是提议将队伍缩减了一半,理由是不宜太过铺张。
此刻的赵焱坐在高头大马上,今日的他,褪去了平日里那一贯素雅的白,大红的新郎喜袍,衬托着那男人的俊美的脸庞,仿佛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风姿。
想着刚才临走之时,元德帝那眼里的满意,赵焱嘴角的笑容,浅浅扬起了一抹弧度。
他计划这么久,过了今日,南宫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也终于扫了那上万死士覆灭的阴霾。
看着新娘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花轿,赵焱眼底没有丝毫情绪,倒是目光转向南宫府大门,看着南宫老夫人,那一刹,二人目光相交,赵焱的眼里,才有丝丝热忱迸发。
仿佛不用说什么,只是那一眼,南宫老夫人就明白他的意思。
从今日起,叶儿嫁入骊王府,那南宫家和骊王府这一对母子的命运,就当真是牢牢的联系在一起了。
南宫家想要荣华一世,唯一的路,便是支持骊王,他的野心所向,便是他南宫家的前行的方向。
迎亲的队伍,接上了新娘,按照规划好了的路线,一路游行。
街道两旁,禁卫军维持着持续,几乎整个顺天府的百姓,都出了门,观看这皇家的盛况。
一处酒楼。
二楼的雅间内,女子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热闹的街道,听着那唢呐锣鼓声朝着这边越来越近,嘴角一抹清冷浅扬。
几乎是下意识的,脑中浮现出前一世,临终之前,她倒在血泊里听见那漫天的热闹,和此刻的情形,竟是重合在一起。
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接连十五日,也野兽搏斗,身体的疲倦,以及那心中不断滋长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