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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神帝赭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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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大惊,蚩尤仿佛当头被敲了一闷棍,全身一晃,猛地跳了起来,叫道:“拓拔!”冲了上去。

    洛姬雅、六侯爷等人也纷纷跳起跃上。真珠全身大震,泪眼盈盈,张大嘴发不出声来,脑中嗡然,险些便要晕倒。

    灵山十巫除了巫咸、巫彭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之外,其余八巫也纷纷露出不忍的神色。

    巫真、巫姑更是尖叫着飞奔而去。

    蚩尤一把将拓拔野扶住,双掌疾拍他的后背,雄浑真气澎湃涌入。拓拔野微微一震,长身仰头,费力吞咽,面色登时好转,摆手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好大一块石头,险些将我噎死。”

    众人登时舒了一口气,笑骂不已。蚩尤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没噎死,先将我们吓死了。”

    姬远玄微笑道:“这一局双方又平了。五局虽然没有结束,但前四局拓拔太子赢了两局,平了两局,已经提前胜出。这大荒第一药神的名号便是神农弟子拓拔野的了。”

    蚩尤等人大喜欢呼。

    灵山十巫个个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想不到竟彻彻底底栽在这小子身上了。巫抵、巫盼悻悻将那赭鞭远远抛飞,喃喃道:“他奶奶的,若非这狗屁赭鞭,我早就赢了这臭小子。”

    洛姬雅笑吟吟道:“我们虽然已经赢了,但这第三局、第四局的赌注还没有着落,只能在第五局中一并决定。不知十位老妖精还敢不敢比这第五局呢?”

    巫抵叫道:“他奶奶的,臭丫头,这小子拿了赭鞭自然占尽上风,这般比试太不公平。不比了不比了。”

    灵山众巫纷纷叫道:“太不公平,不比了!”

    洛姬雅拍手笑道:“早知灵山十妖又胆小又无赖,输不起了。”成猴子等人跟着起哄,嘲笑不已。

    拓拔野与蚩尤心中均想:“倘若不决出第五局胜负,烈烟石的怪病就无法医治了,当下也跟着叫起来。

    灵山十巫气得暴跳如雷,巫咸巫彭哇哇叫道:“他奶奶的,灵山十巫乃是天下第一神医,难道会怕你们这些乳臭小子么?”

    巫真叫道:“若是要再比第五局,俊小子就得丢开那赭鞭,和我大哥、二哥公平比试。”众巫纷纷附和。

    拓拔野大喜,与洛姬雅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故意装做满脸为难之色,沉吟半晌,方勉强道:“既然仙女姐姐开口,那么拓拔野就不用师父这赭鞭,与你们比试一回罢。”

    众巫大喜,巫咸、巫彭眼珠乱转,又叫道:“倘若要比试第五局,你们的赌注还得加上一加!”

    洛姬雅怒道:“什么?说好之事,又想耍赖么?”

    巫咸、巫彭道:“臭丫头,你那药神鼎怎能与我们伏羲牙匹配?倘若加上你们那赭鞭还差不多!”

    拓拔野用这竹鞭比试了四局,知道这竹鞭殊无灵力,见他们眼馋此物,心中暗暗好笑。

    洛姬雅满脸不情不愿,与十巫争执了半晌,方才大呼倒霉,作出重大让步,同意以这神帝赭鞭替代药神鼎,作为第五局的赌注。灵山十巫只道占了便宜,眉飞色舞,暗自欢喜。

    当下众人坐回原位,重新开始第五局的比试。

    姬远玄又将规则重新说了一遍,双方将赌注各自压上。拓拔野神色恭敬地将那竹鞭捧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端端正正地放在左侧。十巫目光发直地盯着那竹鞭,满脸贪婪。

    巫咸、巫彭双手挥舞,一颗三尺长的青色獠牙缓缓飞到众人面前,光泽隐隐,敲之有青铜声响,显是洛姬雅志在必得的伏羲牙。

    巫咸、巫彭冷笑道:“臭小子,倘若这五颗药草你也能分辨得出来,我就服了你啦!”

    话音未落,草地突然裂开,五棵幼绿的嫩芽从裂缝之中缓缓地钻了出来,在夜风中簌簌抖动。细枝摆舞,袅娜上升,逐渐变大。枝干上突然长出嫩枝,迅速生长。绿叶缤纷开放。

    月光如水,这五株幼嫩的细草瞬息之间就长成了三尺来高的葱茏药草。众人无不瞧得目瞪口呆。

    一阵风吹来,五棵草轻轻摇摆,细枝上忽然次第长出淡红的花蕾,无数花瓣徐徐张开,姹紫嫣红。

    又一阵凉风吹来,落英缤纷。那红色花瓣纷纷凋零,掉了一地。

    真珠轻呼一声,捡起一片花瓣,眼中满是惋惜的神情。突然夜风拂面,满头青丝飞扬卷舞,漫漫落红从她眼前、耳边飞过,粘在她的发鬓与肩头,略作停顿,又随风飘摇。

    那五株花草在风中急速蔫萎,刹那之间花落叶枯,垂落在地,只有细枝上悬了两颗艳红色的小果子,轻轻摇晃,色泽鲜艳依旧。

    这五株花草从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直至枯萎,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拓拔野心中突起怅惘之意,忽然想起当日在玉屏山中峰、天湖小亭中,看见的《刹那芳华》的歌词来。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这花草枯荣于刹那,人生纵有百年,相比浩瀚时空,不亦复如是?心中蓦地一阵悲凉,怔怔不语。

    洛姬雅道:“老妖精,从哪儿寻来这‘刹那芳华’?”拓拔野一震,心道:“原来这花果真也叫‘刹那芳华’!”

    却听巫咸得意道:“臭丫头,你号称大荒第一毒女,当真是浪得虚名了。这五株花草中只有一株是‘刹那芳华’,另外四株乃是‘弹指红颜老’。”

    洛姬雅大吃一惊道:“弹指红颜老?”

    巫姑、巫真叹道:“不错。相传这是仙界才有的奇花。与‘刹那芳华’外观丝毫没有差别,但是果实中却有剧毒。传说是天上仙子犯了天规,被谪落凡尘时所化的魂魄寄生草。因此这果实中都是怨毒。”

    洛姬雅眯起眼睛,凝视那五株花草,将信将疑。“弹指红颜老”乃是传说中的异草,不想却当真出现在眼前。

    见姬远玄望着那五株药草,皱眉不语,满脸惑然,拓拔野心道:“想来这仙界奇花之毒,就连人间神器辟毒珠也无法辨别出了。”

    巫真、巫姑凝视着拓拔野,蹙眉道:“俊小子,你可要想清楚啦。这‘弹指红颜老’乃是仙界奇毒,人间可没有解救之药。即便是在这灵山上,也找不出一味可以稍稍缓解的药草。倘若你选错了,姐姐想救你也救不得了。”

    众人闻言无不大凛。

    拓拔野见洛姬雅与那姬远玄满脸都是担忧惶急之色,微微一笑,心想:“这‘弹指红颜老’,大荒毒神洛妖女不知,怀揣辟毒珠的黄帝少子不知,即便是《百草注》中也寻不着。天底下除了这十个妖精,只怕再没有知道的人了。倘若当真选中‘弹指红颜老’,那也是上天亡我,无话可说。”

    他适才见那花草瞬间凋零之后,触动感怀,心绪大为低沉,一时间竟似对生死大为看薄。

    当下微笑道:“红颜既已老,要解药何用?”便欲随便选择一株。

    众人大急,蚩尤传音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乌贼你疯了么?输了便输了,十日鸟送给这十个小侏儒,不消几日就飞来找我们了,八郡主的病可以到其他地方……”

    拓拔野微笑传音道:“鱿鱼,既已答应比试,又岂能临阵脱逃?换了是你,你会么?”

    蚩尤登时语塞,急怒之下猛地一掌拍在地上,“轰”的一声,登时将草地打出个巨大的裂缝来,对着灵山十巫厉声喝道:“他奶奶的紫……这小子若是有个闪失,我将这鬼蛋灵山连带你们这十个妖精一齐烧个干净!”

    灵山十巫争相冷笑道:“原来输不起的是你们,想要耍赖么?”

    拓拔野哈哈笑道:“谁说我们要耍赖?我兄弟说的只是气话。生死有命,与你们何干?与这花草何干?我就要这一棵啦。”施施然弯腰,随手将一株花草的红果摘下,往口中送去。

    众人齐齐大呼。

    拓拔野扭头望去,见六侯爷、成猴子、卜算子、辛九姑满脸忧惧;洛姬雅面色苍白;真珠紧咬嘴唇,泪眼迷蒙;蚩尤横眉怒目,又急又气……心道:“原来我拓拔野的生死,竟有这么多人为我担忧。纵然死了,也是值了。”

    脑海中突然又闪过雨师妾的含泪笑靥与那白衣女子的身影,然后是纤纤春花似的笑容。在这刹那间,他突然将许多似乎已经遗忘的事情尽数想起,十几年的时间浮光掠影,瞬息闪过,耳旁响彻的,都是那白衣女子寂寞淡远的箫声。

    拓拔野微微一笑,将那红果送入了口中。一股奇怪的滋味在舌上泛开,先是清甜,既而酸涩,转为辛苦,又变为麻辣。当那果肉吞入咽喉,唇齿留香,余味是所不出的淡淡酸甜。

    见他闭目站立,微笑不语,众人心中极是紧张。

    忽听巫真、巫姑叹道:“俊小子,你赢啦!”

    众人闻言一怔,大喜狂呼。蚩尤更是忍不住仰天长啸,十日鸟在那狂吼声中冲天飞起,嗷嗷盘旋。

    真珠泪水汹涌,心中激动得迸爆开来,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奔上前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拓拔野。但终究不敢。

    洛姬雅笑道:“原来如此。那五株想必都是‘刹那芳华’罢?你们这些老妖精想吓唬我的情郎么?”

    巫咸、巫彭翻了翻白眼道:“他奶奶的,老子又不是神仙,哪儿摘‘弹指红颜老’去?”

    却听拓拔野喃喃道:“甜酸苦辣,果然是刹那饱尝人生滋味。”睁眼笑道:“再来一颗成不成?”眼见众人欢悦,适才心中那悲凉森寒之意也登时消散,重新谈笑风生起来。

    洛姬雅格格笑道:“好啦,现在轮到我们出题了。”从袖中取出五株锯齿长叶的药草,横铺在草地上,甜声笑道:“这五株草中,四株是断肠草,只有一株是无毒的断愁草。你们能分辨得出么?”

    断肠草号称天下至毒之草,即便是当年神农,也险些死于这断肠草下。但这奇毒药草偏生又有三种同属同形、但却无毒的姊妹草。想要分辨出彼此,实是极为困难之事。

    灵山十巫围绕在那五株草药面前嗅闻不已。叽里咕噜地商议了半晌,巫咸冷笑道:“臭丫头,你也想诈我们么?这五株都是断肠草。我们自然不敢吞服,这臭小子敢么?”

    洛姬雅笑道:“这么快就认输了么?好情郎,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将第三株草药凭空抛向拓拔野。

    拓拔野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今天也不知吃了几根草,都快变成山羊了。”微笑接过,放入口中咀嚼吞服。滋味辛寒苦涩,入喉如刀割,但脸上却是笑容不减。

    灵山十巫紧张地望着他,见他过了许久仍是脸色如常,心中沮丧失望,登时纷纷跌坐地上。

    六侯爷等人齐声欢呼,成猴子更是又蹦又跳,翻起筋斗来。

    洛姬雅捡起那伏羲牙,悠然道:“这伏羲牙乃是灵山至宝,你们竟连它也输了,当真是愧对祖宗呢!”

    十巫郁怒懊悔,无以复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巫谢、巫礼仰头长叹道:“噫乎兮!斯可痛……”“矣”字还未说出,突然被巫咸、巫彭齐齐跳起,分别当头击中,口中喝道:“他奶奶的,老子让你痛!”

    巫抵、巫盼也跳了起来,浑水摸鱼,却被巫即、巫罗猛地掐住脖子,扭做一团。一时间,八兄弟气急败坏地扭打在一处,“噼扑”之声大作,“嗟夫!”“噫乎兮!”不绝于耳。

    只有巫姑、巫真跺足娇呼不已。

    拓拔野走到洛姬雅身旁,微笑道:“仙子,我只答应你到此处搜集三百六十种天下奇毒。你目的已经达到,这伏羲牙就还给他们罢。”

    洛姬雅笑吟吟地瞟着他,红扑扑的苹果脸上酒窝深深,甜声道:“你倒心软得很。好罢,反正这劳什子蛀牙也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就送了你做人情吧。”竟果真将那伏羲牙递送给拓拔野。

    拓拔野想不到她如此干脆,倒是一时愣住。

    正要伸手去接,洛姬雅突然又将伏羲牙稍稍一缩,笑道:“是了,这等宝物,也不能白白送了给你。你需得拿一样东西与我交换。”

    拓拔野笑道:“什么?”

    洛姬雅侧头冥想了片刻,粲然笑道:“眼下你还没有。等到日后你有了,我自然会向你要的。”

    拓拔野心想:“眼下我没有的东西?那又是什么?”

    他心中自觉友情、爱情这一切最为在乎的东西,现在皆有。眼下所没有的东西也并非是他想要之物。因此即便那时这妖女当真跑了来取,送她也无妨。当下笑道:“一言为定!”

    洛姬雅抿嘴微笑,摇头叹道:“傻小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么?那就是太过心软,也太容易轻信人啦。这般随口答应,知道将来会后悔么?”嫣然一笑,将伏羲牙递了给他。

    拓拔野云里雾中,见她背着双手,一蹦一跳地走开,微微一笑,不再多想。转头笑道:“十位前辈,想要回这伏羲牙么?”

    灵山十巫闻言登时跳了起来,盯着他齐声道:“自然想要!”

    拓拔野笑道:“那么你们需得答应晚辈一个条件。”巫咸、巫彭喜道:“他奶奶的,别说一个,十个我也答应。”

    拓拔野微笑道:“只要你们答应从今往后,免收任何草药,尽心尽力地为所有到山下问诊的病人看病,这伏羲牙我便双手奉还。”

    灵山十巫哇哇乱叫,争吵了半晌方才平静下来。

    巫咸、巫彭瞪眼道:“他奶奶的,那些草民的命岂能抵得上这些珍稀药草?”见拓拔野扬眉而笑,连忙收嘴,喃喃道:“倘若大荒所有病人都跑来找老子看病,老子岂不累死?”

    拓拔野笑道:“这有何难?你们不能立书讲学,让你们弟子帮你们为百姓看病么?”

    十巫面面相觑,纷纷大喜道:“是极是极!”但很快又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都说医蛊之术关乎性命,天下众生不是蠢笨之人,就是奸刁之徒,又上哪里找象他这么聪明伶俐又忠师重道的弟子去?

    明月朗朗,夜风簌簌。

    拓拔野、蚩尤等人在两株手掌似的巨树之间徘徊,等候真珠与烈烟石的消息。巨树洞中光芒晃动,人影伸缩,拓拔野的心也随之跳动。

    六侯爷叹道:“想不到真珠瞧起来娇娇怯怯,关键时刻竟如此勇敢决断。”瞟了拓拔野一眼,传音笑道:“现在她为了你舍却一切,你可再不能负她了。”

    拓拔野沉默不语,耳中回响的满是龙神那句“若无呷蜜意,切勿攀花枝”。突然又想起适才洛姬雅摇头叹息道:“傻小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么?那就是太过心软……”。

    虽然那日与雨师妾重逢之后,他心意已决,但面对真珠如此深情、如此抛弃一切的生死追随,他竟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适才真珠随着巫抵、巫盼进入那巨树之时,他几次三番想要将她叫住,但突然想起那日纤纤因受拒而羞愤自刎,这人鱼羞怯娇弱,倘在此时决意抛弃一切时遭拒,岂不是更加……心中烦乱,终于还是未喊出声来。

    蚩尤皱眉叹道:“你这乌贼……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又气又恼,说不出话来。心道:“当日对纤纤忍心拒绝,今日却不忍拒绝这人鱼,这小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当是时,突听成猴子叫道:“真珠姑娘出来了!”

    拓拔野心中一震,回头望去,只见真珠低着头袅袅娜娜地走出。六侯爷“咦”了一声讶然道:“你……你没有换一双腿么?”

    众人纷纷凝注她那雪白纤巧的双足,丝毫分辨不出有何变化,但心想,以六侯爷对女人肢体的眼力,应当决计不会看错。拓拔野心中又惊又喜,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真珠低头不答,红着脸从众人中间穿过。

    突见巫抵、巫盼从她身后追出,吵吵嚷嚷道:“喂!怎地又不换了?他奶奶的,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么?”

    巫抵埋怨道:“都是你,那双腿上的腿毛也没有刮干净,岂不是吓坏这美人鱼么?”巫盼怒道:“他奶奶的,没刮毛的自然是最新鲜,难道拿一双去年的陈腿么?”

    巫抵道:“错了错了!谁说长毛的最新鲜,难道发霉长毛的东西也新鲜么?”两人面红耳赤争论不休,忘了去追赶真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