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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丝兰玛笑道:“水香妹子,这些尸鬼毫无知觉,可不怕你的‘惊神啸’。”
西王母的“惊神啸”虽不及东海夔牛、雷神吼和弇州山鸣鸟的“天下三吼”那般有名,但其锐烈刚厉,惊神裂胆,可令敌人未战先怯,气势陡消。真气稍差者,立时有心胆迸裂之虞。然而这些尸兽既是骨骸,本无知觉,自然也就不会恐惧畏怯,虽被西王母啸声真气震碎许多,仍前赴后继,殊不后退。
西王母奔行若飞,白衣飘飘,双袖卷舞,道道莹白真气从她指尖激射飞冲,仿佛箭矢纷飞,银蛇乱舞。
上方疾冲而下的尸鸟被真气穿射,登时迸飞碎裂,化为粉末,簌簌飘扬。尸兽夹击冲来,亦纷纷炸裂飞舞,轰然塌落。刹那间也不知有多少鬼兽化为灰烬。
乌丝兰玛作壁上观,笑道:“久闻西王母‘绕指柔’真气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只要被这些尸兽轻轻咬上一口,你就得立即将伤口剜出,稍有迟缓,就要变得和它们一样啦。”
拓拔野一凛,西王母真气虽然凌厉凶猛,但这些尸鸟骸兽数千之众,以她一人之力想要尽数歼灭而独善其身,何其困难。况且乌丝兰玛与两大鬼奴尚在一旁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必被其所乘。心绪飞转,苦思良策,不知如何才能既不现身,又可助西王母一臂之力?
尸禽鬼兽呼号声中,越涌越密,那包拢圈也收缩得越发狭小。西王母在其中奔跃腾挪,渐转吃力。
忽听轰雷震吼,十几只巨大的犀兕尸兽咆哮冲到,西王母突然昂首长啸,黑发冲天而起,蓝眼厉芒大作,编贝玉齿竟忽地变为虎牙豹齿,端庄秀丽的脸容变得说不出的凶厉可怖。双袖飞卷,素手虚握,凌空怒斩而下。
“叮”的一声脆响,她腰间的刀形玉胜呛然长吟,冲天飞起,在月光下急速飞旋,爆涨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倏地化为一道巨大的刀芒,轰然破天怒舞,白光刺目,雷霆似的横空劈斩!
“轰隆!”雁门山南面断崖倏地崩落,拓拔野只觉锐气裂面,气息翻涌,若非姑射仙子与他手心相连,幻光镜气立时便要被劈碎。
悲嚎惨叫如沸水轰鸣,白骨四射激舞,冲天飞扬。月光中望去,银光点点,缤纷错乱,如漫天飞雪,纷扬樱花。
姑射仙子肩头微微一颤,低声传音道:“天之厉!”拓拔野心下骇然,蓦地想起蚩尤所说,西王母有女娲大神所制的上古神器“天之厉”,状如刀形玉胜,威力惊天动地,想来便是此物了。
尸兽骸鸟陨落厚积,仿佛冰雪遍地。西王母啸歌声中,急电穿行,刹那间冲到两大鬼奴之前,“天之厉”当空呼啸,光耀怒旋,电斩而下。
“当啷”震响,那鬼奴危手中紧握的玄冰铁链竟被瞬间劈断。
鬼奴危手中一空,登时失控,猛犸尸兽咆哮疾冲,狂奔十余丈,自行撞在雁门山壁,轰然碎裂为骨末。
西王母足不点地,一气呵成,鬼魅似的飘忽疾转。“哧”的轻响,“天之厉”青芒怒舞,又将鬼奴据比手中的玄冰铁链应声切断。
窫窳狂吼声中,立身甩头,玄冰铁链飞扬怒舞。周围围涌而上的众尸兽登时被他打成碎段。
西王母飞掠上前,素手微微颤抖,轻抚窫窳的脖颈,秋波瞬间迷蒙如雾,猛地抓住锁链,低声道:“咱们走罢。”
拓拔野在山崖上舒了一口气,心下大宽,但又隐隐觉得似有不妥,既然乌丝兰玛将西王母诱到此处,自当极有把握,岂能这般容易地让她将科汗淮救去?
却听乌丝兰玛微笑道:“大荒都说五族圣女之中,妹子的法力武功最是了得,今日姐姐便来讨教一下罢。”黑袍蓬然鼓舞,丝带飞扬,从山崖上翩然掠下。
“呼”的一声,狂风大作,那黑丝带无声无息地飘舞腾扬,如黑云一般滚滚散开,朝着西王母急速卷去。
西王母淡然道:“素闻姐姐的‘似水流云’和姐姐的性子一样,温柔可亲,杀人于无形。水香自是甘拜下风。”左手提起窫窳颈间锁链,翩然飞舞,朝南冲去。“天之厉”随着她的右手纤指轰然旋转,纵横劈斫,刀芒所到之处,尸鸟骸兽无不迸扬碎裂,灰飞烟灭。
乌丝兰玛笑道:“如此褒奖受之有愧。乌丝兰玛也听说妹子的脾气就象这‘天之厉’一样,太过刚愎霸道,惹人讨厌呢。姐姐今日就帮你磨磨棱角罢!”黑丝带突然电冲而出,螺旋飞舞,卷成一道玄光气幕,将西王母二人围在其中。丝带陡然收紧,气浪迫人,汹汹滚舞。
乌丝兰玛的“似水流云”又称“冰蚕耀光绫”,乃是八百年前的水族圣女螭羽仙子以北海冰蚕丝、玄神鱼鳞、西海禺谷柜格松松果等三十六种天下至柔至韧的神物交织而成,即便是火族三昧真火也烧之不得。
绫上唯一的一道缺口,乃是八百年前的金族奇人古元坎,以当年金族第一神兵、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所破。但是当年古元坎在西海大破大荒四神之后,身负重伤,销声匿迹,那天元逆刃也随之绝迹天下。八百年来,水族、金族屡派侦兵,遍寻西海,始终找不着这大荒第一神兵。世人皆称,天元逆刃不出,无一神物可破这“冰蚕耀光绫”。
西王母淡淡一笑,右手捏诀舞动,“天之厉”碧光怒射,疾旋破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轮,闪电似的劈向耀光绫。
乌丝兰玛轻叱一声,耀光绫丝带翻飞,如黑龙腾挪,蓦地在“天之厉”外围滚滚缠绕。远远望去,犹如巨大的黑茧,其中一团翠光闪耀旋转。
两人齐声低喝,耀光绫光圈与“天之厉”同时光芒怒放。轰隆巨响,玄光碧芒逆向飞转,火星迸飞溅射。
道道光弧飞离甩旋,狂风呼号,四周树木“咯啦啦”纷纷断折。尸鸟骸兽稍一靠近,立时被螺旋气芒绞成粉碎。
拓拔野掌心满是汗水,暗暗焦急,心中大为忧虑,想不到两人方甫交手,就开始比拼真气。二女真气都是天下罕见,一个柔中带刚,一个刚中带柔,原本就是相克路数,这般黏着僵持,若有一方临时退出,必定身受重伤。
目光瞥处,只见那两大鬼奴骑着尸兽在耀光绫的玄芒气幕之外盘旋奔走,眼白翻动,口唇翕张,念念有辞。
拓拔野心中一凛,凝神望向玄光气幕之中,只见窫窳碧眼光芒闪耀,周身颤抖,四只巨爪抽搐不已,伤口皮肉翻涌跳动,其节奏竟与那两大鬼奴的嘴唇张合的韵律完全相符。而西王母正全神贯注地御使“天之厉”,丝毫没有察觉窫窳异状。
突然之间,一个可怖的念头闪过拓拔野的脑海,惊骇忧惧,血液如凝,寒意直冲头顶,蓦地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小心窫窳!”
话音未落,鬼奴齐声怪啸,森寒凄厉。窫窳伤口剧烈鼓动,兽身猛涨,巨口森森,发出狂暴怒吼,突然揉身飞扑,朝着西王母猛冲而至。
相隔咫尺,事出突然,西王母又正与乌丝兰玛相持,避无可避。窫窳狂吼声中双爪猛地拍上西王母肩头,重重地迎面撞在她的身上。西王母低吟一声,檀口鲜血喷涌,朝后摔飞。
“天之厉”光芒登时收敛,耀光绫飞扬卷舞,趁势将之层层捆缚。乌丝兰玛格格笑道:“妹子,还不撒手么?”
西王母脸色雪白,淡蓝妙目中怒火跳跃,咬紧牙关,凝神聚气,将“天之厉”一寸寸地朝外夺去。倘若她此时撒手,不啻于将两人交缠的所有真气尽数反撞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必重伤。势成骑虎,只能继续僵持。
拓拔野惊怒交集,西王母是纤纤的母亲,科汗淮既是纤纤生父,对自己也是亦师亦父,两人生死攸关之际,岂能坐视不理?
又想,反正行藏已露,更无忌惮。当下摘下人皮面具,以“抽丝诀”从松树上抽织一块青布,蒙住自己的脸颊,急冲而下,口中变声笑道:“好不要脸,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
姑射仙子大凛,无暇多想,随他一齐从山崖上翩翩飞下。
乌丝兰玛转头笑道:“阁下在山上偷看了这么久,行藏鬼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更不要脸么?”
两大鬼奴仰头怪啸,闪电冲掠,朝着拓拔野二人夹击而来。数千尸鸟亦急速盘旋转向,密密麻麻地朝两人呼号冲去。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在山崖上藏匿许久,以二人念力真气,共同施放隐身幻法术,乌丝兰玛与西王母起初均未参破。
但西王母与众尸兽骸鸟相斗之时,真气狂肆,加之拓拔野心中忐忑,担忧科汗淮生死,体内的真气不禁起了一些反激共鸣。
乌丝兰玛与西王母这才突然发觉雁门山上竟藏着第三方神秘人物。但二人俱是久经风浪、老谋深算的人物,谁也不愿第一个将此事拆穿,都佯作不知,伺机再做打算。不想拓拔野目睹西王母遇险,终于沉不住气,自露行藏。
乌丝兰玛碧眼闪闪,森然微笑道:“好妹子,死在你情郎的口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那窫窳压在西王母的身上,“赫赫”喘气,闻声蓦地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森然交错,长舌卷舞,冰冷的口涎滴落在西王母的脸上。
她心中一颤,呼吸如窒,那冰冷的感觉使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流落的泪水。科汗淮微笑的脸容闪耀摇曳,与这龙头怪物重叠幻换着,往事纷乱,刹那间汹汹狂肆地涌过心头……那怪物瞪着双眼冷冷地望着她,又是一阵凶暴怒吼,猛地朝她张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