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如烈火焚烧
白云骨只回了高昊一句“随你的便”,然后便当着他的面牵起了南山的手,领着他一路走到雪霜城宏伟的城墙下。
摸着高高垒砌的城墙,白云骨面色十分复杂的看着南山:“这里就是雪霜城了,虞国的京都,你将要和亲的地方,也是你走进去后,将要度过一生的地方。”
南山平静的点了点头,也如白云骨一般,摸了摸寒凉如铁的石壁。
沉默中,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白云骨紧紧捏着南山的手,用力到两个人皆五指泛白。
“你有没有想过,与我一起离开,抛弃一切,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生一世的过下去?”
她问的迟缓,紧张万分。
可南山没有丝毫犹豫:“没想过。”
白云骨苦笑一声,指尖微微颤抖:“一刻…都没想过吗?”
“没有。”南山摇头,“我必须要和亲,否则就要有很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我也不能抛下我的同伴,至少不能在她们后半生没有着落的时候独自离开。”
“那我呢?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可是…我呢?”
南山怔了怔:“你怎么了?”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白云骨忽然荒唐至极的低下头。
“你这个笨蛋,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如果你去和亲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如果你与君上成亲了,就再也不能和我在一起了?”
南山微微瞪大眼睛,喃喃道:“没有想过…为何我去和亲了就再也不能见你了?我不明白。”
白云骨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道:“若规矩便是如此呢?若规矩便是要你进去了这座城,进去了那道宫门,便再也不能出来呢?”
“我不能出来,你也不能来找我吗?”
“若规矩就是不能呢?”
南山的眼神暗了几分:“是会害了旁人的规矩,还是会害了自己的规矩?”
白云骨愣了一下:“有什么不同吗?”
南山偏过头:“若是与你相见会害了旁人,那我就不见你了,想你时便在心里想想。”
“若是与你相见,代价只是害了自己,那我还是会见你的。我想见你的时候,我会来见你,你想见我的时候,你告诉我,我也会来见你的。”
白云骨望着他,心头万种情绪涌过:“什么叫害了自己?若不关别人的事,你就不顾自己了吗?”
南山平静的点了点头:“若不关别人的事,是好是坏,便都由我自己承担,不在规矩,不在好坏,也不在任何事。”
白云骨的眼中模糊了一下:“南山,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
南山转过头,摸了摸白云骨的脸,嘴角弯了弯。
他拉起她的手朝前伸去,一直伸到离开城墙下的阴影覆盖,将两人的手掌一同暴露在阳光中。
“你不明白我告诉你。”
南山微微笑着,慢慢在阳光下伸展着五根修长的手指:“这种感觉,就如每当我被阳光照射时,便会感受到如烈火焚烧一般的痛苦,那很难受,但我还是喜欢阳光,我还是总与灰风、与你一同晒太阳。”
“这其实也是规矩,但它害不到旁人,违反了,会受苦的也只有我一个而已,所以当我不在意时,它们便束缚不了我。”
他说的并不随意,但很轻松,整只手掌都暴露在阳光中,金光之下,手心手背皆如玉石一般的颜色,当真极美。
可白云骨整个的僵住了,蹲在他们脚下的清光亦是。
慌乱中,白云骨一把将南山的手臂重新拉回到阴影中:“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阳光,这,怎么会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山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被白云骨死死按在阴影下:“少时食过一种毒虫,此后便都是如此了。”
又是毒虫??
清光瞪大了双眼,白云骨则心头一窒:“也是治不好的那种?”
南山点了一下头:“治不好。”
“可是,这,怎会如此呢?这天下间,怎会有如此毒…”白云骨咬了一下舌头,忽然间目光颤抖的看着南山,“是蛊虫,是蛊术!对不对?”
这天下间哪有如此离奇的毒虫,这当然是西方穹苍古国传下来的偏门蛊术。
南山本以为白云骨不会理解蛊术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却没想,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姑娘涉猎竟如此广泛。
那一日,城墙下,忍无可忍的高昊几乎拿刀来抢人。
而望着相处数月,总与自己一同平静的睡在阳光下的人,白云骨紧紧咬着牙,心中痛与悔的情绪轮番轰炸。
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发生,她除了眼中含泪的问南山一句“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其余的也不知说什么。
最终,这个与他洒脱了一路的姑娘,挥手扯下身后火红的披风,踮起脚,执拗的将之盖在南山的身上,让他与阳光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就这般将南山送回百越的队伍后,白云骨看着那个微微皱着眉被她塞进马车的人,纤细的手指紧握成拳。
她一向比星星还要闪亮的眼睛,深深的注视着他:“南山,你等我,不论是阳光下还是黑夜里,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说完,姑娘翻身上马,朝着雪霜城大开的城门,急策而去。
而听着那番话气的暴跳如雷的高昊,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所有人一起听到。
当那个一身绯红,墨发飞扬的姑娘,马蹄踏过城门时,城墙上下,所有虞国的士兵皆面目肃然气势万千的高呼一声:“恭迎君上回京!”
铿锵的马蹄声渐渐没入远方,唯剩一捧烟尘凝固在这寒凉的空气中,当然,与之一同凝固的,还有高昊吞了粪一般的表情:“……”
……
孤云隐,鹭斋。
或许是因为周缺不在,牧遥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面对这样的转折,只随口问了句:“所以白云骨就是那个东虞的女君?然后你们一路竟然都没发现?”
清光耸了耸肩:“虽然事后回想起来,一路之上的确多有蹊跷之处,但我当时…你懂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所以还真没发现,南山么,他那个性子从来不去怀疑别人,自然也不可能发现,所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