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青衣也不差。
她似笑非笑,斜着李琅吟:“其中故事,不足以对外人道也。不过李公子只需要知晓一点——我跟他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小相伴,如今分离的局面,既怪不得我,也怪不得他,命运使然罢了,我都已经放下了。”
说着,宋青衣见到前面有一个茶楼,抬手一点:“我不方便见付家的人,所以,就有劳李公子独自跑一趟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好吧……”李琅吟只有在心里感叹她的精明,而后眼看着她朝茶楼走去。
有这么一位精明的嫂子在,难怪苏小婉也跟着见长。
他摇摇头,便自朝付家报信去了。
宋青衣在茶楼要了个楼上靠近街道的包间,点了一壶铁观音,要了一盘红枣和花生,便坐在窗边,一面喝茶,一面盯着大街等人。
半刻钟之后,她便见到李琅吟和付子丞一同走来。
李琅吟脚步轻快,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
付子丞则行止犹豫,并不开口,只皱眉听着他说道。
见此,宋青衣起身抓了颗花生,一下砸中付子丞的脑袋,他一下捂住头,往楼上看。
宋青衣半个身子探出窗来,就像小时候那样对他笑靥如花:“喂,子丞哥哥,你们还磨叽什么呢?快上来!”
付子丞一怔。
他恍如梦回幼时。
那时候,他们两人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奶奶和阿娘、阿爹,整个付家都已默认了,她会是他未来的媳妇。
可是现在,她却说命运使然,她已经放下。
那他又该如何?
他放不下去啊。
无数个日日夜夜,不论寒暑,他辗转难眠,即使已经中了功名,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借口对那成绩不满意的留在这里,只因心里只有始终有那么一个挂念。
便是她。
他想告诉她,宋青怜要害她。
可等终于有机会面对面,说出口,她却温柔大气的一笑,说她知道了。
“走吧?来都来了。”身后,李琅吟推了他一下。
付子丞回望他一眼,随后只有硬着头皮,踩着台阶进了茶楼,又在小二的指引下到了二楼的包间。
宋青衣给他们一一倒好茶:“坐吧,这里的茶味道不错,不比聚丰楼的差。”
“那是自然。这家茶楼可是付家的产业。”李琅吟语带得意的坐下,端起茶杯一阵牛饮,那股骄傲劲儿,仿佛这是他家产业一样。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宋青衣笑眯眯的看向付子丞,“子丞哥哥,今天你请。”
“好。”
付子丞望着她笑容,心头一轻。
他笑着坐下,“这便是我外公交给我的其中一家产业,我听琅弟说,你们苏家也有茶园,尽可以也跟我合作了。”
“那岂不是要跟你们过去的茶叶供应商抢生意?你们都是老关系了,我这么横插一杠可不好。”宋青衣笑道。
“没关系的。这家茶楼不止镇子上一家,还有其他地方也有。我外公的生意分步颇广。”
“原来如此。”宋青衣心里一动,“那你们这茶楼,在孟城有吗?”
“有的。我听琅弟说,你还要通过孟城,往南边卖药材?咱们这地方毕竟还是北王御下,你给那边送药材,胆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付子丞疑惑不解,又有些担忧。
他担忧的,自然是宋青衣的安危。
而他疑惑不解的,则是他认识的阿衣,绝不是敢如此大胆行事的人。
可这一次见面,真叫他体味到了一种生疏感。
她变得太多了。
不知该叫他说好,还是不好。
宋青衣只好按照早早想好的解释:“北方安定,这药材生意早有几家大药材商挤干净利润,反而南方比起北方来,因着战事步步败退,反而更为紧缺,富贵险中求,我既然接受了苏家的生意,就决心要做出点成绩才好。”
“再者说了,北方这边几条药材商的线路,都被我大堂伯捏在手里,我家和他们宗族已经分了个干净,我也不好再从他手里讨饭吃。茶叶生意,也是一样的。不过茶叶生意,我打算走北方的路线。薄利但稳定,够个温饱就好了。”
她一番言论,已经是把对苏家的生意规划,说得一清二楚了。
只剩下没说她还要帮苏渐闻办事。
这是决不能告诉眼前二人的。
付子丞对她的变化感到十分的讶异。
要说过去,他时时刻刻,为宋青衣一嫁到苏家就守寡,而满是不满和心疼之余,就是还怀着一份自己的心思。
可现在,他却仿佛有些明白。
她能说放下。
也许嫁到苏家,对她来说,至少是没什么不好的。
过去在宋家,柳氏如何待她,他也是看在眼里。
所以无数次的暗暗发誓,等她嫁给自己为妻,一定要将她捧在掌心宠爱,绝不叫她吃一点苦头,受一点气。
即使母亲为难她,也一定要为她摆平。
可现在,似乎永没有机会了。
“苏家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你,看来,你婆家待你,是真的极好的。”付子丞心情复杂的看着她,说道。
“昨日在酒楼,小姑子如何跟我说话,你应当也都听到了,我在苏家过的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也要尽心尽力为苏家做事,孝敬婆婆,善待小姑子,一辈子都待在苏家。”宋青衣也看着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回答。
付子丞放心了。
但也感到万分的失落。
他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能带她走了。
这一次见面,最让他难过的除了这一点,还有就是,他感受得到,曾经眼神热烈的看着自己的小丫头,如今再见他,没有一点喜欢了。
她不喜欢他了。
此时此刻,明明已经是热闹的时节,可他心中却忽然下起了雪,一片冰冷荒芜。
“那就好。”他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
虚情假意,那样的不真诚。
那一丝悲伤,犹如一阵悲凉的风。
包间里一时也跟着冷了起来。
连李琅吟看着,都忽然的心生不忍,付子丞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不免的,便对宋青衣生出几分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