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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连城便吃了药睡下了。
墨玉在连城的门外站了小半个时辰,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墨玉的小脚踩着一室月光,她径直走向连城的床铺,撩开了窗帘,仔细的看着连城的眉目,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这才将他的袖子拉起来。
陆正文近日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本想找墨玉讨论下带连城上山治伤的事,但是却没有在墨玉的屋里找到人。他沉思片刻,然后转身往连城这里走来。
这是陆正文第一次见到不为害人而使用的蛊术,他鬼使神差一般的没有推开门,而是挪动了窗户,从窗户缝之中看着床边的墨玉拿着一柄短剑,笨拙而果断的切开了自己的手臂。
陆正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讶的看着墨玉,大量的鲜血从她的手臂上涌了出来,然后滴落在床上的一只碗内。连城的手臂也被切开了,露出了里面各色肥肥的蛊虫。墨玉观察了一番蛊虫的生长,微微颔首,然后从自己的手中切下了一长条肉放入了连城的手臂之中。
陆正文骇然,他睁大眼睛看着连城手臂之中的那些蛊虫疯狂的涌动,那一条肉像是落入油锅的面粉条……
蛊虫扑到了那条肉的上面,有的消失了,化作了血肉,有的更加的肥硕了,懒懒的趴着。墨玉拿起那碗血,倒了半碗进去,剩下了半碗自己喝下。
一条血线从墨玉的嘴角滑落,整个画面显得很是妖冶。
陆正文合上嘴,将窗户合上了,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墨玉出来。他并没有等很久,一刻后墨玉便包扎好了两人的伤口,推开门走了出来。
墨玉并没有对站在门外的陆正文表示惊讶,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前,嘘了一下,然后望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穿过月亮门,陆正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身前那个才自己大腿高的女童,怎么也无法想象她刚刚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心中对于越氏一族蛊术的隐秘想法也更甚了。
“陆掌门是觉得蛊术妖邪?”墨玉笑着转过头,伸出手请陆正文在院子中坐。
陆正文拱手道谢坐下,沉思片刻,这才对在自己对面落座的墨玉说道,“墨玉公主,这样的治疗方法,很是伤身吧?”
“比陆清歌给的要好一些。”墨玉仰头看着月亮,笑了笑,“至少是我愿意的。”
“公主不必如此,我正南道的药材足够世子的手恢复,按照之前医治的速度,不出一年他的手臂便能与常人无异了。”陆正文小心的劝着,他总觉得这个女童诡异而倔强。
墨玉到好似没有如陆正文想的那样发怒,而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笑了笑,刚刚喝了血而殷红的嘴唇倒是瞧不出之前没什么血色的模样,衬得肤色也愈加白如雪。
“陆掌门,他是越王世子,是要有重担在身的,所以……”墨玉嘲讽的看向陆正文,嘴上却不依不饶的讽刺着。
“不要你管!若不是你女儿,我们根本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我哥哥的手不能有任何意外,吃药能好,可是能恢复的和原来一样吗?不用我的筋骨替换那些蛊虫长成的血肉,他的手和常人能一般吗?那样与废了有什么区别?我哥哥原谅了你,可我没有,在我眼里,你们伤了我,差点废了我哥哥的手,万死也不为过!”
陆正文愣神,万死也不为过?这话极其耳熟,是了,越王世子也说过这样的话,这对兄妹啊……
陆正文沉默了,他无颜再看墨玉,只站起来,深深的对墨玉行了一个揖礼,“我正南道上下,谨记世子与公主大恩,谢二位不计前嫌。”
墨玉摸着袖子下厚厚的纱布,冷冷的一笑,“要谢也是你谢我哥,我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她站了起来,虽然还是无法与陆正文的视线齐平,但是莫名的增添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陆掌门,我兄长,便交托给你了。”
陆正文一愣,疑惑的抬起头,“公主何意……”
墨玉转过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要你收我兄长为入室弟子,将你正南道的一切倾囊传授,我与你正南道之间,便再无恩怨,顺便……解了你大弟子体内的蛊。”
陆正文站在院中,久久不能回过神,他看着那扇已经关上了的门,与门后桀骜不容小气的女童,不由感叹道:“可惜是个女儿身……”
“爹……”陆清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月亮门外,她担忧的看着陆正文。原以为大师兄已经不痛不痒的同寻常人一般,原来他身上的蛊并没有被拔除吗?
陆清歌低着头,眼眶有些红,“是我任性,惹出了这么多事端……”
陆正文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陆清歌的肩膀,“爹教过你该认清人的,你还是没能看透墨玉公主。”
陆清歌含着泪水愣愣的抬起头,满脸不解。
“她之所以冷漠相待,只是为了将她兄长留在正南道罢了。”陆正文叹了口气,就算是以讲义气著称的江湖,也不常见到这样的兄妹。他们都在用自己最大的力护着对方。
陆清歌张着嘴,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那……她,她要独自离开?”
“正南道不可能与朝廷为敌,他们被朝廷追杀,若是两人突然出现在正南道,必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若只是一人,还能稍加掩饰,正南道,不能冒太大的险……”陆正文淡淡的说道,他伸出手摸着陆清歌的头,“清歌,虽说你年纪比她大,武功比她强,可你还是不如……”
陆清歌抿着嘴,她从来不明白这些朝天中人的弯弯绕绕,但是陆正文的解释却是听明白了的,他们不可能因为愧疚和恩情将整个正南道拖下水,而墨玉也知道,所以她想要将她哥哥留下来。
“可,可她才那么点大……”陆清歌想了许多个理由,最后还是只能憋出这样的一句。
“世子还需要门中药材,更加需要休养,不能奔波。”陆正文叹了口气,“清歌,回去后,你便闭关修行吧。”
陆清歌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她含着眼泪没有辩解,只是觉得对不起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她一个人该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第二日一早,陆清歌就端着清粥小菜进了墨玉的屋子。墨玉早就醒来了,她正坐在床上,整张床铺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它们相互撕咬啃食着彼此。而墨玉则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面无波澜。
陆清歌的手一抖,她深吸了一口气,撇开视线不去看那一床蛊虫,低着头将粥放到了桌上,“墨玉公主,你要用饭吗?”
“嗯,在等一刻,你吃了吗?”墨玉淡淡的应道。
陆清歌第一次受到墨玉这样和善的回应,有些受宠若惊,声音中带着小雀跃,“我,我吃了……你快吃吧,这芙蓉糕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墨玉一愣,她转过头,看向桌上的那碟芙蓉糕,微微一愣。偏头想了想,墨玉在床上布了一个小阵,不让蛊虫跑出来,下床走到了桌旁,拿起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
不是熟悉的味道,这块糕的味道也只是勉强过得去,她看了一眼手中比越王妃那大了一圈的芙蓉糕,淡淡的一笑,将剩下的慢慢吃了下去,“味道不错,谢谢。”
陆清歌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诧异的看着墨玉,她没想到那个对自己并不友善的她会那么温和的和自己说话。
“这是我从懂事起学到现在的规矩,你不用那么惊讶的。”墨玉抿嘴一笑,坐了下去,拿着碗开始喝粥,时不时尝一点小菜,很是随意,而随意中却又带着一丝优雅。
陆清歌托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墨玉喝粥,怎么看觉得怎么好看,这就是皇亲贵胄的风范吗?
“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墨玉放下碗,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对陆清歌笑道。
陆清歌愣了愣,连连摆手,道:“我学不了,学了也不知道怎么用,我们江湖儿女没那么过规矩,看你这样一定学的很累。”
“也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是我拘泥了。”墨玉浅浅一笑,竟打算和陆清歌聊起天来。
陆清歌这回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她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墨玉公主,你……”陆清歌不知道应该怎么用她们贵族的语言来委婉的问话,纠结了很久,看着墨玉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出了口气,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以为你哥哥,所以才不那么对我?”
墨玉一愣,她面喝醉想了一会,然后答道,“我还是挺羡慕你们这样的人的,只是我做不了你们。那日是你误会了,可我也的确没有注意防备,不是你一人的错。还请你谅解我对你做的事。”
说罢,墨玉站了起来,入乡随俗的对陆清歌行了一个江湖人常做的拱手礼。
陆清歌被墨玉这突如其来的礼吓了一跳,连忙跳了起来,对她回礼,“你……你客气了,是我的错,我不对……”
墨玉淡淡一笑,“那你以后可要替我照顾好我哥哥。”
陆清歌一愣,她低头看着朝自己笑着的墨玉,用力的点头,“好,我一定会的,我们正南道的人说话算话!”
“谢谢!”墨玉朝陆清歌点点头。
陆清歌看着墨玉还未挽起的头发,扭着手指,“我替你挽发吧?”
墨玉一愣,然后点头同意了,转身坐在了铜镜前,“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经常给我娘挽发的!”陆清歌笑着走到李梦雨的身后,将她的头发撩了起来,手却顿住了。
陆清歌看着那一缕黑发下的白发,她愣愣的将那一缕白发挑了出来,然后看到了黑发下更多的白发。虽然不多,但是它们出现在一个女童的头上,却很不合时宜。
陆清歌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了。原来越王世子说的都是真的,那晚她的拼死一搏是会损寿的,陆清歌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眼前那些黑发中刺目的白发,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上。
“怎么了?”墨玉疑惑的看着铜镜中的陆清歌,铜镜不大,只能看到陆清歌僵住的手,并不能看到她的面部表情。
陆清歌甩了甩头,咧着嘴露出一抹笑,带着些许宽慰,“没什么,我在想给你梳个什么头好看,你那么可爱漂亮,梳什么头都好看的!”
墨玉没有怀疑,颔首示意陆清歌继续,从手旁拿了一只珠钗递给陆清歌,“我觉得这个好看。”
“好……”陆清歌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她不像让这个已经背负了那么多的孩子承担更多不属于她的重担,她应该快快乐乐的度过她的童年。
挽好了发,陆清歌就端着碗下去了,墨玉目送陆清歌出门,她久久的看着陆清歌的背影没有动弹。墨玉过了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眉头皱了起来,眼中带着不解。
床上的蛊虫争斗已经结束了,一只蝎子与一只嗜血蛊炼成,正在床头床尾对峙着。墨玉起身,将两只蛊虫收了回来,继续炼制下一轮的蛊虫……
陆清歌端着碗,也没有送回厨房,而是匆匆的朝大厅走去。
陆正文正在和宁尘礼说话,急匆匆冲进来的陆清歌打断了两人的话,“爹,爹……”
陆正文皱着眉头看过去,扫了一眼陆清歌手中的盘子,“出什么事了?墨玉公主没有吃饭?”
“不是,她吃了。”陆清歌摇头,一滴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我……我在她的头上看到了白发,不是一根两根,是一缕缕的,我没敢告诉她,怕她害怕,给她藏在头发里面了……”
陆正文一愣,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震惊的看向陆清歌,“你说什么?你说你刚刚在她头上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