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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县君,可有带陛下的旨意来?”沈逸轩转过身,抱着圣旨,看着她。
“陛下传的是口谕。”墨玉微笑着。
沈逸轩皱起眉头,“清阳县君,您并非传旨太监,也并非公职,这……”
“我说的话不管用吗?”墨玉挑眉,朝沈逸轩走了过去,“真的不管用吗?”
沈逸轩的瞳孔一缩,看着墨玉手中的银翼广花鞭,默默的退后了一步,却抵上了墨衣卫手中的刀背。
“清阳县君,此道圣旨,与昭南将军有关,您身为昭南将军亲妹,想必……”
“我偏要拦呢?”墨玉手中的长鞭一甩,冷冷的望着沈逸轩,“你也算是我师父在朝中的门生,我不愿与你为敌。”
“清阳县君,下官有公务在身,还请县君……”
“沈大人,沈大人——”夏库的徒弟夏兴匆匆跑了过来,还喘着气,“沈大人,陛下有令,收回大人手中的圣旨。”
沈逸轩一怔,望向墨玉,又看了看夏兴,“收回圣旨?”
墨玉垂下眼,这个时候……谁会帮她呢?如果云麾将军接任连城职位的圣旨一传出去,为了稳定军心,皇帝绝对不会临阵换将,那么……会是谁?
“是陛下的口,”夏兴缓过气,转头冲墨玉笑着:“清阳县君走的太快,将奴才都甩到了后头了,好在拦下了沈大人。”
沈逸轩看向墨玉的神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些,“下官对县君多有误会,还望县君见谅。”
墨玉抬起头,微微颔首,“沈大人职责所在,是墨玉思虑不周,让大人误会了。”
“如此,下官便回去将圣旨送回御前,再行销毁。”沈逸轩笑着冲墨玉点头。
墨玉皱着眉头,没有出声但却在沈逸轩拔腿而走时,拦住了他,“沈大人慢走,我也要回御前复命,一道吧?”
夏兴停下了冲墨玉疯狂使眼色的动作,松了口气,默默的跟在了两人身后,笑道:“沈大人急了些,四殿下正与陛下说这话,许是要过些时候才能召见大人,大人都出了一身汗了,若是面见陛下,难免御前失仪,大人不若更衣后前往兴庆殿?”
沈逸轩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对沈逸轩笑了笑,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沈逸轩攥着手中的圣旨,视线从身侧几名墨衣卫身上飘过,状似无意的搭话:“县君今日没有与八公主在一道赏花?”
“今日天气不错,五公主设宴,请了不少郡君郡主与会,不过皇后娘娘身子好转,将几位不常入宫的郡君郡主请去了,我躲懒,便随意逛了逛,正好碰上夏兴来寻大人,便跑了个腿。”墨玉的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
“哦?下官还以为,县君是去见陛下了呢。”沈逸轩的双眼直视着墨玉,脚步也瞒了下来。
“沈大人为何这般以为?”墨玉转过头去,对上了他的视线,“我便是时常出入兴庆殿,也并非这般寻常,此刻陛下该是在办公,不敢去打扰的。”
沈逸轩微微眯眼,“县君与昭南将军兄妹间的感情,下官在民间也有所耳闻。”
“我们并非世族,家里也并未曾有什么繁琐的规矩,从小都是一道长大的,除却拜师学艺的时候,我很喜欢与哥哥在一处。沈大人可有兄弟?”墨玉挑眉,冲沈逸轩笑着,脸上洋溢着的喜悦渐渐的渲染了气氛。
“下官的母亲并未曾为下官添上弟妹,下官家中贫寒,父亲也是早逝,只是独长。”沈逸轩侧身对墨玉颔首。
“啊,沈大人并未有兄弟姐妹吗?”墨玉转过头,轻轻吸了口气,嘴角带着的笑更加温和了,“我哥哥从小便很照顾我,虽说之后我们兄妹失散了,但小时的感情依旧在。小时候,我最喜欢吃一种果子,可家中不多,若是买的话,便要不少钱。”
墨玉低着头,守着卷着帕子,脚步放缓了些:“我哥哥,便偷偷地,饿肚子,将省下的银子,都攒了给我换果子吃。又去为别的猎户家做活,替他们收山上陷阱中掉下的兔子山鸡等物,然后从他们手中换成钱,换成了果子,有一次还给我换了一鞥红头绳。”
墨玉的眼中带着几分雀跃,她抬手,抓住了沈逸轩的袖子,“沈大人,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绸布上的边角料,花几个小钱,便从绸缎庄剪了一小段,只是这一点边角料,便要花去我哥哥一整天的辛劳所得,换成了一根细细的红头绳。”
墨玉的眼神带着些许黯然,“可惜……那红头绳,我每日都带在身上,舍不得用它来绑头发,每日哥哥给我梳头,都想要添上。我总不许他用,小心的揣在怀里,等着过年的时候用上,想要让山下那些个小姑娘都羡慕羡慕!”
沈逸轩听着她的故事,渐渐的入了神,见她神色黯然,也皱起了眉头,“后来呢?县君过年时可有让那些小姑娘羡慕?”
墨玉摇了摇头,头上的钗环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没有呢,因为那年夏天,我被人拐走了……”她抬起头,眼神放空,蓄起了薄薄的水雾,“后来我哥哥找到我,我才知道,我爹已经死了,哥哥为了找我,已经跑遍了大江南北,而那条红头绳……”
墨玉浅笑着,摇了摇头,“不见了,我被人拐走的第二天,我就找不着了。也不知道戴在了哪个女孩头上,又或者是干脆跌在了泥里,被人踩在脚下,再没了光泽。”
“县君,当时想必很伤心吧?”沈逸轩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干巴巴的挤出这样一句话。
沈逸轩无法想象,他虽是寒门出事,可家中也还算富裕,绝想不出如此形貌的墨玉,今日会有这样的过去。
“没有……”墨玉摇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我想啊,那些拍花子,日日给我饱饭吃,这样多好呀。而且,我离了家,哥哥一定也不用饿肚子了,也不用再为了我的馋嘴而辛劳,那些,说会带我找一个好人家卖了,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也许还有人会伺候我呢……”
沈逸轩被墨玉嘴角的笑刺了眼,他转过头,吸了一口气,“县君,可真会说笑啊!”
墨玉扯了扯嘴角,“嗯呐,我都是骗你的,这个故事不错吧?我当时可是想着,跟了这样一个大文豪当师父,我写话本子的话,必定能大卖的!”
沈逸轩捏了捏手中的圣旨,张嘴,似笑非笑的附和着墨玉的话。他垂着头,转头看向墨玉,依旧是那副端方君子模样:“县君,下官汗湿了衣裳,只得请县君多等一会,下官需得换了新的官服,才能面圣。”
墨玉含笑,对沈逸轩点了点头,“沈大人自去便是,我在此等着大人。”
沈逸轩看了一眼墨玉身后的面无表情的墨衣卫,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了墨玉,“还请县君替下官保管片刻,下官去去便回。”
墨玉看了一眼沈逸轩递来的圣旨,浅笑着收下了,“大人去吧,我在前面的亭子里等你。”
沈逸轩颔首,大步离开了。
夏兴看着两个人这一来一回的讲故事,然后沈逸轩就放下圣旨跑了,有些茫然的看向墨玉,“县君,这沈大人……”
“他是一个君子。”墨玉望着沈逸轩离开的背影,浅浅的笑着,“他既是君子,我便也不会做出小人行径。”
“不是……县君!”夏兴站到了墨玉面前,“殿下,殿下说了,一定要拖住沈大人的脚步啊!”
墨玉弯着眼睛,看着夏兴,“他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沈逸轩,他不会去兴庆殿的,他必定是回了值所更衣去了。”
“可若是沈大人将圣旨给了县君,回去找了陛下呢?”夏兴握住了全体,他家主子还在兴庆殿不知情况呢,“若是他回去,告了县君与殿下一状……县君至少也要让人看着他啊!”
墨玉摇头,“我说了,沈逸轩是个君子,他不会的。”
“县君如何知道?”夏兴急了,“他若是存了心要害县君,县君如何夺得过抢夺圣旨之罪?”
夏兴见墨玉无动于衷,一咬牙,冲墨玉说道:“县君不若去兴庆殿外等着,若是碰上了沈大人,也好拦下!”
墨玉皱起眉头,抬头看向夏兴,“不必。”
“县君!”
墨玉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信了沈逸轩。
……
上官时站在皇帝面前,细数了云麾将军的几处不是,尤其是重点提及了他肆意将国事放入家信的行为,重重的谴责了云麾将军。
“静玉郡君……”皇帝眯起眼,手中把玩着的玉佩被放在了桌上,“问叶也在啊?”
上官时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上官问叶,他低下头,“是,五妹也在场……”
皇帝垂下眼,手指在桌上敲着,“沈逸轩出宫了吗?”
夏库一怔,低头回话:“陛下,沈大人方才去传旨,先下还未归,陛下……”
“追回来。”皇帝的手按在桌上。
夏库一顿,躬身应是。
“问叶……又病了?”皇帝磨搓着手指,轻轻的问道。
“父皇……”上官时吃不准皇帝的意思,有些迟疑的望着皇帝。
皇帝抬眼,看向上官时,“你与连城之间,关系不错?”
上官时心头一跳,立马跪下请罪:“父皇,儿臣并未曾结党营私。”
“起来,没人说你结党。”皇帝看着他,见上官时不敢随意起身,牵起嘴角:“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上官时低着头,沉思片刻,“五妹也大了,或许,该为她选一个好夫婿了。”
皇帝挑眉,看向上官时,“哦?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上官时低着头,“父皇认人最准,父皇瞧着好的,必定是好的。”
皇帝笑了起来,“哦?这般说,朕倒是觉得洛和安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家底单薄了些,若是能做了一家人,倒也是不错,你以为呢?”
上官时心头一跳,选洛和安做上官问叶的夫婿?皇帝难道不打算让洛和安再入朝了?他不是很看好洛和安吗?难不成,他打算重用洛和安?除却尚主无法再进一步的臣子,驸马之位便只有重臣才能任,这是皇室给的荣耀。
可若是后者,他提出给上官问叶选一个夫婿,皇帝顺着他的意思选了洛和安,那么墨玉会不会与他生分?而若是他不同意,便是坐实了与墨氏兄妹交往过密……
“儿臣以为,父皇选洛大人极好。”上官时低着头。
皇帝的手指在桌上又敲了起来,“朕也以为不错。”
夏库看了一眼上官时,走到了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八公主在门外候了好些时候了。”
皇帝一怔,他还记得墨玉与他说的,上官问叶可能给上官问夏下了蛊毒的消息。他皱起眉头,摆手,“让她进来,问夏还在病中,怎么不早早的来与朕说,快去备茶点来!”
上官问夏进来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担忧,“父皇,五姐病了,您不能不管她啊!”
皇帝茫然的看着上官问夏,她怎么……不知道吗?
“你别急,先坐下,瞧你那脸色白的,快喝点茶压一压。”皇帝招呼着宫人照顾上官问夏,顺手让上官时也坐下了。
上官时看了上官问夏一眼,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四哥也是为了五姐的病来的吗?”上官问夏捏着帕子,眼中满是担忧,“五姐的病情反复,的确让人焦心,方才听说她突然晕厥,我也是吓了一跳的……”
上官问夏小口喝着夏库亲手递上的茶水,声音娇娇的:“父皇,五姐上次便是在佛门中养好的,您看,是不是惹了什么邪祟?”
皇帝在听到“邪祟”二字的时候,神色便变了,他看着上官问夏,若有所思。
“父皇,儿臣觉得,若是能请来净台大师给五姐讲经,或许那些邪祟便能消停些呢?”上官问夏放下茶杯,巴巴的看向皇帝,“儿臣瞧着,那些太医,都不怎么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