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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安呜呜出声,泣不成声,趴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涕泗横流。
连城转头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塞到了他手里,继续说道:“唐氏族人皆已伏诛,但当时并非只有唐氏族人参与此事。”
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这桩公案当年长安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可没有人知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私逃背后,竟然牵扯着这么深的案子。没有人再敢说话,生怕此事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段大人。”连城转过身,笑着看着段元明,“我昨日于京兆尹处查阅卷宗,当日,段大人做了证人,举证那婢女私逃,并且指使身旁的护卫将与那婢女一同‘私逃’的男子擒下……”
段元明的额头上已经流下了汗水,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陛下,陛下,微臣冤枉,微臣但是只是听唐氏在捉拿逃婢,顺手而为,并非早就知情。”
连城冷冷的看着段元明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然后才慢慢的又摸出一份证据来。
“居然如此,段大人可否解释一番。您帮唐氏捉拿那位逃婢前一日,为何您会与唐氏族长唐宏骏一同在茶楼饮茶?”
段元明脑袋一懵,他看着连城,怔怔的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连城笑着看着段元明,眼中的森冷让对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段大人,您不止在前一日与唐宏骏在茶楼饮茶,甚至在当日,还约了唐宏骏去笑红尘听小曲。”连城看着想要结束的段元明,扯了扯嘴角,打断了他的话:“段大人,茶楼与笑红尘的账册可做证,前一日是唐宏骏付账的,一共花了七十二两银子,而第二日则是段大人做东,段大人可要反驳?”
段元明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大人既然无话可说,那便再谈谈这死去的衙役兄长吧。”连城收回了视线,“当时,那衙役久久未能收到自己兄长的消息,心中已经知晓这信没能送出去,却没想到他兄长此去再也未归,而江南道偷工减料一事,也就这般按了下来。”
“舍妹到那县时,那衙役处境极为不妙,但却咬牙坚持着,加之乡绅数次援手,勉强没丢了衙役这份活计,可却也被折磨的,丧母丧子。直到舍妹到来,才缓了一口气。”
苏味道看着连城,只觉得喉咙发干,从没有人能查到这种地步,也没有人敢查到这种地步。他吸了一口气,望向连城,“昭南将军,那七日,只有四日的修葺材料,剩下三日呢?”
连城颔首,“这也是微臣要说的另一桩事。”连城拱手,对皇帝拱手,“陛下,那三日的木料与石材,皆是从边境而来。”
皇帝一愣,他没想到边境竟然也能拿出木料来。
“那些木料,正是被边境百姓采购回去,修葺房屋所用,但还未倒到百姓手中,便被征用了。”连城的视线瞥向洛和安,“至于石料,当时开采石料时,用的人力便是百姓,炎炎夏日,众人汗流浃背,可最后户部给的银子,却连市价的一半都没有,而此事,则是被当时的边塞别驾,洛大人的得意门生,亲自举荐的继任者给压了下来!”
洛和安像是早就准备了说辞,他一掀袍,笔直的跪了下来,“陛下,那年正好吏部大考,臣有查过此事。当时边境军费告急,江南道赈灾的银子,有十万两便是从边塞的军费中挤出来的。但是边境有多余的石料,江南道便来讨要了一部分。边境虽困苦,但却不会放任同胞受难而不理,便主动揽下了采石工作。”
“是吗?”连城冷笑一声,“洛大人在边塞任职多年,夏日时,可有出门去瞧过?”
洛和安皱眉,他出去做什么?
“微臣身为边塞别驾,任职时边境并不安静,金国虎视眈眈,甚至有数次小规模的冲突,臣无法脱身。”洛和安挺着胸膛,“采石场的工钱虽不多,但也是从边塞的军费之中省下来的,每日都有命人送绿豆汤给采石场的工人,臣以为,边塞别驾无功亦无过!”
连城带着笑,点了点头,“好一个无功无过,洛大人说的当真问心无愧?”
洛和安转过头,对上连城的双眼,“问心无愧!”
连城颔首,拱手对皇帝说道:“陛下,臣请求传证人!”
有御史站出来,皱着眉头看着连城,“昭南将军莫不是弄错了,朝堂重地,如何能频繁传召百姓。”
连城没有理会那名御史,而是抬起头,看向皇帝,恳求道:“陛下!”
跪在地上的钟安也抬起了头,殷切的望着皇帝,尽管浑身发抖,可眼中的希望却是掩盖不住的。
皇帝闭上眼,抬了抬手。
夏库见状,立马唱声道:“传——人证——”
沈逸轩身为中书舍人,今日特地被皇帝任命在一旁书写几率。便是见过各种朝臣争吵的他,在看到连城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也不由得暗自咂舌。这样的手段,又完全不惧权势,这对兄妹,可真像!
“草民玉新城采石场工头……”
“草民马塔城采石场工头……”
“草民边塞都督府账房……”
“草民玉新城玉燕楼掌柜……”
……
听到最后,甚至连青楼的老鸨都出来了,众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嫌弃。而一些人,也都诧异的看向连城,他竟然能找到这样多的人出来作证?
“玉新城与马塔城,采石场一日工钱是如何算的?”
玉新城采石场的工头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回大人的话,玉新城采石场的工钱,三年未变,而三年前夏日,上面忽然说了要多采石,但每日的量却不减反增。人多出来的石料,却比平日里的还要少一半……”
连城又问了马塔城采石场的工头,情况大同小异,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马塔城与玉新城之间的工钱算法并不相同。玉新城是每日一算,采石多或少,每个人所得的都是一般无二的。而马塔城则是多劳多得。
洛和安没想到连城居然还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皱起了眉头。
“洛大人,据我所知,这采石场的工钱计算,正是出自你手。为何两座城之间区别这样大?”
皇帝也很好奇,不过却不觉得有多严重,但也没有拦着连城问话。
“政策的推行,少不了民意附和。两处的采石场一向都是这般计算的,便延续了下来。但是下官在任职期间,每年发放给采石场的工钱却并不少,甚至比以往还要多。”
连城看了他一眼,转头问皇帝,“陛下,您还记得当时臣刚入朝时,所说的军队吃空饷行为吗?”
皇帝一怔,他注意到了洛和安的袖子抖了抖,他眯起了眼,颔首,“与采石场科有关系?”
连城转头,问玉新城的采石场工头,“玉新城采石场一日提供几餐?”
“只中午一餐。”
“每日吃食花费多少?平均每人饱腹感如何?”
“玉新城的采石场,三天大概吃掉一石米,菜肉一向不多,只是个添头,不少人都是自己带了窝窝头什么的,只吃采石场的饭,只能吃个半饱。”
连城点点头,转头又问马塔城的采石场工头。
“回大人,马塔城也是一顿饭。但每日都能吃八分饱,菜肉也是不多的,只做调味。一天能吃八斗米。”
连城点头,不再问他们,转头看向已经抖成一团的户部侍郎,“烦请户部将边塞的账册调出来,采石场有不少是官家所用的,下官记得户部上个月才清帐过,找起来应该不难?”
户部侍郎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段元明。可此时的段元明心中大乱,哪里能出什么主意,皇帝还在上面看着呢。
户部侍郎没法子,只好亲自去将账册拿来。连城笑着,还请了金吾卫陪同他一道去取账册,像是怕对方忘了回来的路。而金吾卫有李向白领着,似乎比户部还清楚这本账册在哪里,提着户部侍郎就把那账册取来,送到了太极殿上。
“玉新城与马塔城,在户部的账册上,每年的花费,相去无二……”连城笑着摇了摇手中的账册,“敢问,这多余的银粮,去了何处?”
饶是洛和安,此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了,他看着连城手中的账册,他什么时候拿到的账册?什么时候看到的账册?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档子事?
“和安?”皇帝沉下声,看向洛和安,要他给个答案。
洛和安收拾了紊乱的呼吸,磕了个头,“陛下,臣失职,并未查清采石场欺上瞒下之事,臣愿领罚。”
连城皱眉,看着洛和安。他家小玉儿说的果然没错,这样的聪明人,对付起来果然是麻烦。他不会为了回避一些错,而不断反驳。只要他反驳了,连城就能抓到他的小辫子,而他认了错,这就只是他“失职”。
“此事,交由边塞都督府自查。”皇帝还是保了洛和安。
连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账册,将其还给了一旁的户部侍郎,他对上了悄悄看着自己的两名采石场工头,没有说话。
“昭南将军可还有什么证据吗?”那名御史又站了出来,似乎是想指连城无奏却还站在此处。
“有。”连城抬起头,笑了起来:“敢问洛大人,在边塞数年风霜,为何从未去过青楼?”
洛和安愣了,其他人也愣了。
墨连城这是……说不过洛和安,打算在陛下面前告他一个断袖之癖吗?荒谬!
洛和安皱眉看着连城,“昭南将军该知道,身为朝廷命官,并不能流连烟花之所,洛某也只是洁身自好!”
连城挑眉,“是吗?那为何在长安城,洛大人反而去了数次笑红尘?”
洛和安皱起眉头,“昭南将军此问,可与江南道一案有关?”
连城收起了笑容,颔首道:“自是有关的。玉燕楼的掌柜,你来说说,你在何处见过这位洛大人,曾经的边塞别驾。”
那掌柜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洛和安,又麻黄素那个低下了头,“民……民妇记得的,洛大人当初任边塞别驾时,是住在玉新城的。城中不少女子看上了他,可他从来都是拒绝了等门的媒婆……”
众人:为什么他们只能想到连城是想把洛和安是龙阳之好这个消息抖落出来?
洛和安:……墨连城!
“采石场管采买的人时常会来玉燕楼消遣,民妇记得,有一段时间采石场的那个管采买的人一连来了好几日。还说,过了这一个月,便能收到不少钱,还提到了江南道……”
有脑子灵活的已经明白了,他们看向连城,这样短的时间,短短的一个月,只够去边塞打一个转,连调查也不够用,可他居然连一个青楼的老鸨都能查到……
连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都督府的账房先生,“你说,那一个月,都督府的账本如何?”
账房缩着脑袋,似乎要将自己深深的埋进地里。可当被连城点到的时候,却又猛地抬起了头,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草民,草民三年前,任都督府账房,但是做完了那一个月的帐后,便离开了都督府……”
“你为何离开都督府?”
“那夜,那夜草民吃坏了肚子,起来去了茅厕,见到有两个拿着刀的人进了草民的屋子……”那账房先生似乎怕的厉害,浑身都在颤抖,“草民知道是那账本的问题,钻出了狗洞逃了出去。可身后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草民的大腿中了一箭,跌进了大河里……”
“那个月,都督府的账目,有什么问题?”
“都督府的账目,没有问题。可,可开支与收入,与平时差的极大。”
“都督府,可是在洗钱?”
“洗钱?”账房先生乍一听这个新词,愣了愣。
“便是将那些违法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通过各种手段掩饰、隐瞒其来源和性质,使其在形式上合法化,遮蔽人眼。都督府,可有此等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