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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摄政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家师卧病在床,还望摄政王切勿怪罪。”墨玉从门外走了进来。
摄政王之前一直在看中堂上挂着的一幅画,闻言,便转过身来。
但见墨玉身穿淡白底素面锦缎暗花长衣,逶迤拖地玉底挑线月裙,身披同色镶边翻毛纱衣。黑亮的秀发散下了一半,只输了一个而简单的家常发髻,就连头上的发饰也只有一根用于束发的发带,长长的飘在身后。除了腰间系的腰封下挂着一枚玉佩,身上竟是连半点装饰品也无,踩着银线绣成的莲花软缎小靴,整个人俏生生的站在那处,皎若秋月。
只是……这一身装扮,实在不得不令人多做联想。
在看到摄政王明显不虞的眼神的初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刚刚给姑娘案的不是这一身衣裳!
“本王若是没有记错,来之前便派人知会了府上。”摄政王大概是知道墨玉看不见,也不抓她衣着上的错,径直走向一旁的座椅,自顾自落了座。
摄政王身边站着的是唐括望,他皱了皱眉,明显是知道墨玉听不见的。可是摄政王并不打算用墨玉的法子与她交流,那这样……
唐括望见初春没有动作,皱起眉头,正打算上前去墨玉手心写字,却听见了墨玉的声音。
“本就是客气话,摄政王太当回事了,只把我当做不愿意见到您便好。”墨玉浅笑了一声,然后由初春扶着做到了摄政王的对面,“去沏茶。”
初春如蒙大赦,连忙下去端茶上来,然后场中便只剩下安静的三人。
“姑娘的耳朵好了?”摄政王探究的看向墨玉。
墨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几日住在家伙总也无事,正好试了一些新药。方才未能前来迎接摄政王,便是因为耳朵突然好了,可算是托了摄政王的福!”
摄政王的眼睛一眯,“姑娘可知我来是为何?”
墨玉耸了耸肩,“其实,墨玉并不关心。”
墨玉从怀中摸出了一包蜜饯,放到一旁,拿起一枚放进了嘴里,因为甜腻眯起了眼,“无非只是为了那些事,摄政王不必试探了,你想知道什么,墨玉都告诉你。”
摄政王忽的皱起了眉,直觉告诉他,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
唐括望也警惕了起来,转头看向院子外的墨衣卫,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
“别紧张,我师父卧病在床,我又看不见,能做什么呢?”墨玉摊手笑道,“反倒是……墨玉想问问摄政王,您可知道,我今日为何穿了一身白?”
摄政王不喜欢这种谈话被人操控的感觉,于是他不打算理会墨玉的问题,直接问道:“你师父真名是什么?”
墨玉挑眉,“愿意开口就问了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摄政王也太心急了吧。”
墨玉拿出帕子,擦了擦有些粘腻的手,“家师本名沈绪,字自初,号非兵真人大周锦州府人士,我们住在无名山,山前有一块碑,上书:‘大道迷雾,车马皆止’,我师父可是连皇帝都请都不一定请的来的人呢!”
摄政王面生不限,可是心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沈自初?竟然真的是沈自初?她居然就这样将自己师父的老底给揭掉了。
“在疑惑我为什么直言不讳?”墨玉笑了起来,正好初春端着茶进来,她接过茶,喝了一口,“摄政王还没问我今日为何穿一身白呢!”
摄政王只觉得墨玉滑不留手,刚刚才被他掌握了主动权的谈话,转眼间就又被墨玉抢了回去,他还不能反抗。
唐括望也是第一次见摄政王这样吃亏的场景,一时间觉得有些惊奇。
“……为何?”瘪了许久,摄政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墨玉得意的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而是顺着他先前的问题答了:“我师父被人忌惮,朝中又没有人,大周皇帝只是想要我师父做一把刀子,将公良将军砍杀了,便没有用了。我师父自然就带着我离开了,只不过大皇子是个小气的人,在路上追杀我们,我们就只能前往金国了。”
摄政王咬牙,他觉得墨玉就是在折腾他,可是他却不能说什么,只能按捺着性子,问:“平江城一战,你杀了我们不少人,不怕我报复?”
墨玉又拿了一枚蜜饯,笑眯眯的吃了起来,“不怕,因为知道我们身份的人,不是私人,就是将死之人。”
摄政王眉头一挑,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墨玉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不喝茶吗?这茶味道还算不错的。还是从黑金王大帐中搜刮来的,没想到竟然是我大周的贡品……啊,因为当时是敌对方,所以摄政王不会介意的吧?”
“我还未将人赎买回来,你告诉我,传闻中,是你在守城,是也不是?”摄政王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好整以暇喝着茶的墨玉。
只见墨玉的眉头一挑,“摄政王未免太过自信,少瞧不起我这个十岁的小丫头了,我这双眼睛,便是在平江城丢的,至今都未恢复。不过幸运的是,我拉了人做垫背,黑金王便不提了,他手下的十一护卫,以及他们的护卫长石盏熊都死在我的手上。另外,我还知道……”
墨玉站了起来,那双无神的眼睛对上了摄政王凌厉的双眼,反倒多了几分从容,“他们被挂在城墙上,而大皇子派来捉我的人,则悄悄出了城,领着人攻打平江城,然后就逃了……”
摄政王握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这样详细的战报。平江城那一战,黑金王的士兵尽数被俘虏,甚至没有一个人回来报信,还是先前唐括昭死之前派出的人来报的一部分前事,乍然听到了这样的描述,摄政王恨不得杀了墨玉。
“别急着动手,在我的地盘,还是希望摄政王冷静一些。”墨玉轻笑一声,莲步轻移,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摄政王反应的很迅速,一把抓住了墨玉的胳膊。
墨玉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了,我就是个瞎子,能做什么?你太高看我了!”
墨玉的脚下一动,反手一扭,将胳膊从摄政王的手中脱了出来,然后站在不远处朝他笑着,“该放下心防的时候,不放下,偏偏在这种时候摆姿态,摄政王,我对你很失望啊!”
摄政王打了个手势,唐括望瞬间明白了,拔出刀,“玉姑娘,还请让路!”
墨玉耸了耸肩,退到一旁,“我只是想要好好的和我师父求医,我病的不轻,可是你们的人总爱招惹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做的……”
“玉姑娘,今日我若能平安离开,你也能平安离开我国。”摄政王沉下脸,对墨玉说道。
墨玉点了点头,然后抬脚朝外面走去,“那就借您吉言了,不过,我的目标,并不是平安离开金国……”
摄政王眉头一皱,大步跟了上去,“你说什么?”
没等墨玉回话,空中就升起了一团烟花。
听到声音,墨玉抬头朝烟花炸响的方向望去,“摄政王,我瞧不见,你帮我看看,那烟花可是红色的?”
摄政王目光沉沉的看向墨玉,没有回答。
墨玉没有等到摄政王的回答,心中已经了然,“是了,那就是红色的了,摄政王你可真没意思,就算是要赴死,也该从容些才对!”
“你说什么!”唐括望听不过去,提刀指向墨玉。
而唐括望这一抬刀,院中两方的护卫也都纷纷举起了各自的刀兵。
墨玉轻叹了一声,“其实,我这里才不是主战场,我就是来拖一拖你的脚步。”墨玉转过身,笑眯眯的说道:“摄政王,你信不信,你再迟一步出去,你连你的王府都保不住了?”
摄政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离去。
他的护卫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墨衣卫没有接到命令,都放行了,只是看向墨玉的视线,带上了一丝探究。
墨玉站在廊下,手指无意识的卷着衣角边,方才没有说出的答案,被轻轻的吐了出来,“我着白,自然是为你送葬啊,很符合今日的天气呢,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才符合你摄政王的清名嘛……”
院中的墨衣卫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墨玉勾着嘴角,抬手。初春老老实实的上前,扶住了墨玉的手,引着她回去将蜜饯拿了,便朝沈自初的屋子走去。
“早就说了,该信的时候不信,不该信的时候不怀疑,你不死谁死……”
……
摄政王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外站在各处的黑衣人。
唐括望也被吓了一跳,他们留在外面的人,竟然那么容易就被解决了?
“主上,我们进去,以大门为……”
摄政王抬手拦住了唐括望的话,“没看见里面那些护卫吗?还有那个小丫头,本王连她师父都没见到,便如此狼狈,你以为我们再进去,会得到什么?”
只怕他们回去,那院中的护卫便会提刀相向。他有些明白墨玉的意思了,怕是她巴不得她回去。而他回头,那便是彻底的死局,反倒是向前,倒能让墨玉心有忌惮,大周与金国之间的战局,不该由她展开,她必然不会轻易动手!
……
院内的墨衣卫——
墨衣卫甲:人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墨衣卫乙:主上同意放进来的客人,遇上了刺客,怎么也得顾个面子情吧?
墨衣卫丙:傻了不是?自然是杀那些带杀意的,咱们的责任是保护主上与姑娘!
墨衣卫甲乙:嗯,可他们会进来吗?
墨玉(微笑):说不好哦~
……
唐括望一凛,不敢再想,只提着刀,冷冷的望向眼前的黑衣人,“主上,属下掩护您先走!”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或者说,是早就设了套要引摄政王往下跳,甚至……是从金花公主第一次见到墨玉的那一刻便开始了这个局。
摄政王越想越心惊,这样一环套一环,甚至不到这一刻都无法看出那些无比自然的事态竟然是人为策划的。可是现在分不出人手,否则他定要回去杀了那个诡异的小丫头!
摄政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他该庆幸自己出门前听看了北堂牧的话,对会武功的墨玉留了一个心眼,带上了佩剑。而他却也十分气愤,他该带他最用的惯的刀的!
他身穿一件栗色鹤氅,腰间绑着一根栗色兽纹犀带,一头鬓发如云长发,有着一双冷漠的眼睛,体型高挑秀雅,当真是潇洒文雅玉树临风。
若是放在朝堂之上,这个模样的摄政王定会让不少人退缩,可是现下他站在一个狭小的巷子中,而他的面前与身旁皆是敌人。唐括望想要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他离开,可是他却低估了这些黑衣人,他才砍杀了两个,转眼身后就被被包围了。
“主上——”唐括望双目圆瞪,他和摄政王被分开了,看着新加入进来的刺客,他再迟钝也该知晓今日的刺杀并不寻常了,“你们是谁派来的?”
“摄政王不知道吗?”忽然一人答道,提剑笑着朝摄政王而去,“我家主上住华晨宫!”
摄政王的瞳孔一缩,“芙儿?她……”
摄政王的动作慢了一拍,被那人抓住了破绽,一剑刺在了手臂上。
“主上!莫要被他蒙蔽了,皇后娘娘不会有机会吩咐人做事!”唐括望家爱你装,大吼一声。
摄政王骤然反应过来,咬着牙,提剑朝那人劈砍了过去,“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那人挑眉,笑着退后,站在屋檐上,弯腰捡起了一把弓箭,“摄政王真的不清楚吗?”
摄政王的身子一滞,身上的衣袍散乱,就连头上梳的一丝不苟头发也散了,呆呆的仰头望着那名黑衣人:“那弓箭……”
弓被缓缓拉开,可摄政王依旧是那副模样,唐括望吓的大叫,“主上——”
摄政王回过神来,而那支箭却依旧脱手,直直的朝他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