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泪水难以遏止。
机会,还有吗?
她早已断了自己后路。
宁敏把戒指套回了霍启航的脖子上,她静靠在床头,闭着眼,鼻子里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他的气息,很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
朦朦胧胧,她似乎回到了过去。
那年十九岁。
那年她奉命去救人。
那年在寒风呼啸中,她中弹,三片碎弹片射进了她的大腿,血水淋淋,疼痛难耐。
那年,她断后,她失联,她躲在暗穴,隔着一块水泥板,听到头顶莫臣之的手下走过,议论,说她伤的厉害,肯定走不远,说她把头的把子弟弟干了,头要活捉她,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竺国,谁也别想让他们头吃亏,猎风算是彻底惹翻他了。
她摒着呼吸听着,想着,这一次,她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她清楚,莫臣之是一号不好惹的狠角色。心里绝对是害怕的。面对死亡,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从容就义。何况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爱她,祖父疼她。人生如此,怎愿意走进那永恒的黑暗。
可血,在流淌。
可能是伤到动脉了。
她有用绷带把伤口缠住,以止血,不让自己因为流血过快,休克而死。
她盼着有奇迹。
战友们会回头找。
可奇迹和她绝了缘。
他们用了狼犬,嗅觉敏锐的大犬能轻易将她搜寻出来。
她有听到那狼吠声一点一点向她逼近,手上的枪支早已在弹尽。
那一刻,她无法确定,等待她只会是怎样一个噩运?
听说莫臣之是一个暴戾的人。对敌人,没有仁慈。只有凶残。所以,在竺国,民众对他是又爱又恨又惧。
一片黑暗里,她在无望的等死。
砰砰砰,几记枪响,狼犬倒在暗穴口,一个微微有点低哑的声音在外头唤:
"宁笙歌,我是霍启航,要是还活着,答应一声。”
他的音质略带沙哑,低沉中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不能随便开玩笑的男人。以前,她和战友们看着他的各种新闻视频时,曾一致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可那一刻,她觉得他的声音就像天使之音,在她穷途末路之时,带给她的是满满生的希望。
爱情的开始,他是她的英雄……她对她的印象,悄然改变在那个时候!
"报告长官,编号621没死。”
她用很虚弱的声音答应。
一点一点抓爬出容身之穴。
夜色里,一个身形俊拔的男人弯下腰将她抱起,一种异样的安稳将她包裹……让这冰冷刺骨的黑夜,多了融融的暖意。
他的手,非常非常的有力量,他的怀抱,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是当时,她唯一的想法。
"霍长官,我身上很脏,您让和平抱我吧……”
那一刻,他的男人气息,夹着一股淡淡的咖啡的味道,在她耳边拂掠。
那一刻,她离这个她只在媒体上见过的第一少是那么近,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她必须勾住他的脖子。
那一刻,他满身清香,而她一身臭气熏天,狼狈不堪,吊着他,她显得无比的局促,紧张。
"和平需要断后!我抱你也一样。”
他的回答很简洁。
在奔走途中,因为脚下路崎岖,他抱着她踩了一个空,他怕摔伤她,做了她的垫子,爬起来,没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摸她被撞到的头,低低问:
"疼吗?抱歉,走的太急。”
声音是关切的。
都说霍启航冷傲,难以亲近,其实,他有一副柔软的心。
绝对的柔软。
只是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表现过这样一种阳刚之下的温柔……以至于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块不解风情的金刚石。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一点一点感受到了他不着痕迹的示好,直到他向她表白,直到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她欣赏到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不,应该说是大男孩,他小心的在她面前表现他的喜怒哀乐,生怕吓走她,将彼此之间的相处的气氛,搞的异常的融洽。
都说两情相悦的男女关系,是最最幸福的。追求的过程,如果是单方面的付出,就会很辛苦。两个人一起努力,爱情就会像花儿一样灿烂。
她想,他们的交往,始于他含蓄的追求,刻意的培养愉快的上下属关系,纵容她的谈笑风生,欣赏她的没大没小,让她失了防备之心,一点一点拉近了和这个男人的距离。
等她看懂了他的心,轻易就赔上了自己的爱情,悄无声息,自然而然,心甘情愿,就被他捕捉入网,成就了彼此之间的初恋。
那时,她认定,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将来,也会是一个好父亲。
因为,他和她说过这么一番话:
"我爸妈的婚姻,是个牢笼,为了巩固家族利益,父亲违心娶了我妈,他不爱我妈,一直就不碰。我的存在,仅仅只是一个意外产物。他们的婚姻,貌也不合,神也不合。
"小时候,我爸从来没给过我父亲的温暖。他不回家。他的眼里没有我妈。他宁可宿在情了妇那里被国人指责,也不愿回首相府和我妈维持最最起码的恩爱夫妻的假象。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是厌恶的。就好像我生来就是他的耻辱。永远也没办法成为他的骄傲。
"这样的婚姻,真是一场悲剧。可悲的是,他们还不离婚,很有默契的将两个不相爱的男女困在这一场无爱的世界,互相折磨。
"你说,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一生都在无望中走着。就好像一个瞎子,永远迷失在黑暗里。
"我不会要这样的婚姻。
"这辈子,我只娶我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只会让我爱的女人生下我会满心疼爱的孩子。这是我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我未来妻子的尊重。”
对于两了的关系,他有他的认知,对于家庭的解读,他有他的想法……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爱和被爱。只因为他的儿童,过的有点凄惨。
可是,争执上的无奈,有时会逼的人不得不舍下自己的骄傲,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坚信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事。
当家族出现危机,身为长孙,他不可避免的去顶起。
"敏敏,给我三年时间,我会解除婚姻。那个女人,我不会娶进门。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到底,他还是违背了他们的爱情,向现实妥协,有太多的利益纠缠着人心。
人的欲望,无限大。
因为,他冠着霍姓,身不由己。
因为,他冠着霍姓,要考虑大局。
因为,他冠着霍姓,私情是事,国家为重。
一个姓氏,就是一条天河,把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他和她生生隔离。
六年前,甜密的爱情,让她以为来到了天堂,后来,她才知道,他们的爱,只是一个美丽的七彩泡泡,在太阳底下,可以闪耀七彩的光,但它经不起风吹雨打。
她想守护,可击碎它的正是创造了它的另一半。
他很无奈。
生活原就是无奈的。
每个人都要有所选择。
错或对,各有看法,各有理解。
与她而言,爱情已经在六年前枯萎。
她记住了那绽放时的美丽以及疼痛,至于能不能起死回生……
对不起,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的心,痛的厉害。
这一了夜,她想了很多很多。
后来,她累了,坐在地上,靠着,手臂平放在病床上,头枕在手臂上,一头秀发被扎成一个马尾,垂在胸前。另一只的紧紧抓着霍启航的手。不曾放。
她沉沉睡着,很累,漂亮的五官都蹙在一起。
眼角还有眼泪。
这一了夜佟庭烽来过,午夜时候,因为他等不下去了。
他让陈祟把人引开,走进了特护楼层,找到特护病房,一切顺利的不得了。
直到他从半掩的房门看到房内妻子流着眼泪亲吻着霍启航的手,他才明白,不是这里的防护松了,而是他们故意将他放了进来,为的是让他看到妻子对另一个男人的依依不舍,要他明白,他的女人,深爱着另外一个男人。至于他,只是一个强占人妻的小人罢了。
不得不说,郝军还真能下狠招。
站在门口,佟庭烽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明明那么近,他却觉得隔着千山万水。
她的注意力全落在男人身上,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她的丈夫,正静静睇着她。
其实,只要敲敲门,他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他没有敲。
这一刻,她心里突然在想,若是一般人,遇上这样的事,该怎么做?
进去把人拎出来?
然后呢,吵闹?
让她认清楚她现在的身份。
不合适。
那只怕把事情闹僵。
郝军他们现在最最期盼的就是他们夫妻撕破脸。
有些东西,一旦破裂,就很难弥合。
有些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用强,逼迫,只会适得其反。压力越大,反弹越强。
这是一种恶的循环。
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种时期:不想被父母管束,父母干涉的越重,子女反叛的越厉害。
这就是人心的叛逆心理。
随着青春期的过去,随着人的的成熟,人会越来越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用一种成熟的心态来看待生活里发生的一切。但这并不代表那种叛逆心理就不存在了。
事实上,它无时无刻都存在。
一旦触动逆鳞,它就会张牙舞爪,卷土重来。
所以,针锋相对,是一种不智的方式。
他的女人,从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现在,她需要的是给予宽容。
于是,转身,悄悄离开。
他给她时间,不逼,不迫,不给她压力,让她有空间,有时间,理的的去思考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