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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阴沉的,整个天空看起来像一块脏抹布,灰的、灰白、深灰颜料桶倾倒在天空上,分不出颜色的边界。冷风呼呼的刮着。
林辉竖了竖衣领,躲在公交站牌后面,躲避着寒风的直吹。47路公交又吱嘎嘎的驶向远了。他坐在携带来的小行李箱上,望着马路上的人来人往。
抬头看了眼手表,晚上六点了,城市里的霓虹灯亮了起来。他表哥肖龙应该快来了。
寒假到了,同学们都陆续回家了,学校宿舍楼过几天也要锁门了。他不想这么早回家,想玩个几天,等到过了小年再回家。好在表哥这里有住的地方,他在后面的城中村租了个十五六坪的房间,那是三楼中间的一间。房东很能干,盖了一共六层,每层十个房间,每个月收房租都不少。以后拆迁还能分好几套房子再加一大笔钱,这辈子想穷都难了。
一辆47路驶了过来,林辉一脸期待的站了起来,可惜,下车的人没有表哥。重又做回行李箱,心中暗道:应该快来了,就不要打电话催了。马路对过门头房上的广告牌依次亮了起来。最大的是“雅乐宾馆”的招牌。上次表哥请他吃饭也问起过柁佳洋的事情,原来这个宾馆是他父亲开的,以前光知道柁佳洋是贵宁市本地的,不成想家里还有宾馆产业。虽然两人都是一个学院,但毕竟不是一个年级,只能说认识,相互之间并不熟悉。想必那天校园里张贴的雅乐宾馆的促销广告就是他贴的吧,毕竟是自己家的事,你不上心谁上心。
两侧有餐馆、药店、鞋店等等的店铺。一品足道门口透明玻璃门坐着一位穿白色羽绒服黑色长筒高跟鞋的长发女子,眼睛几乎贴在玻璃门上,向外张望着行人。离得远看不清模样,看身材应该很婀娜。
还有两个门头卷帘门紧紧的拉着,在四周灯光映照下显得黑洞洞的,好像一个人缺少了两颗大门牙,非常的突兀。上面也没有牌子,估计是没有租出去的门面房。
“嘿,林辉!早就到了啊?”肖龙满面笑容的挎着一个褐色的皮包走了过来。
“啊,哥。刚到,刚到。”林辉回过神来,急忙站了起来,拉起行李箱。
“走,在前面人行道过马路,先把行李箱放下,咱们再去吃饭。”
“好的,哥,走,你带路。”林辉拉起行李箱,并肩和表哥走着。47路公交呼啸着向前驶去。
刚过十字路口,林辉眼睛余光瞅见那两个卷帘门中的一个打开了,里面射出来一团粉红色的光芒,一个光头男子和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走了出来。
肖龙指了指前面的小路:“从这里进去,两百多米就到了,里面藏龙卧虎,我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很多人都是在这儿住,一早再坐公交上班,房租便宜。”
林辉望着里面,高高矮矮的全是本地居民改造的房屋,临街满满当当的都是小门头,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生活气息浓厚。拉着行李箱和表哥走了进去,路不宽,大约四米,两辆汽车对行的话很考验技术,互相勉强通过。不过大部分都是骑着摩托车和自行车的居民。小小饭馆里充满了嘈杂的声音,菜香四溢,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肖龙指着前面:“那里有一家自助火锅,三十五元一位,味道不错,量大实惠,咱们去那里。”
林辉点点头:“好!”
……
一个小时后,两人酒饱饭足,出了自助餐门口。林辉喝的有些头晕,尽情的回味着刚才的饱饭,里面的量果然很大,各种肉卷应有尽有,各种蔬菜丸子米粉面条琳琅满目,各种白酒葡萄酒啤酒果汁饮料水果随便吃喝,当然都是些低等货,不过对底层屌丝来讲,很不错了……
两人又回到三楼的住处。肖龙开门,打开灯,把电饭锅面条油盐酱醋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角落搬了搬,把床上的衣服胡乱的塞进一个简易的衣橱里,再打开电暖风对着屋子中间。吩咐林辉将靠着墙的折叠圆桌摆在屋中间。肖龙在桌子四周摆上三个马扎和三个低矮的塑料凳子,从床上拿过来四副扑克放到桌子上:“你都拿出来,洗洗牌,我去喊人,一起玩玩够级。”
林辉棋牌方面只会打象棋麻将和斗地主,吃饭的时候表哥老是吹够级如何好玩,那就好好学学吧。
肖龙走出门口,挨个敲邻居的门:“有空吗?有空的过来下,去我屋,打一把!二缺四!”
不到五分钟,圆桌围满了人。
肖龙先介绍林辉:“我表弟,科技大学软件学院大四学生。”
瞧着众人目光,林辉觉的很不好意思,“学生”的身份在这里好像有“幼儿园”的感觉。肖龙又给林辉介绍其他人。
一个体型偏瘦、长发、戴眼镜的是李成广,前几年毕业,搞金融。
李成广笑了:“少给我带高帽子,搞什么金融。我平时爱炒股,买彩票。主要做pos机安装,当然啦,你如果缺钱花,只要你有信用卡,我这里有钱。百分之一的手续费。”他声音有些细,一张嘴两个白色的大门牙在瘦脸庞的衬托下显的格外大。
一个是西装革履的瘦子,头很小,明显的和身高不成比例,大约三十多岁,是这里面穿的最正规的。左手腕戴着金光闪闪的镀金手表,右手腕戴着一串红色的爆满金星佛珠。丁易迅丁大哥,做国际贸易的。
丁大哥点点头,冲林辉伸出大拇指:“年轻人很棒喔,没事多出来了解一下世界。我做保健品,国际大品牌。人生努力很重要,选择更重要。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行千里路不如重复成功者的脚步。这周日有个大会,皇冠韩姐刚从泰国旅游回来,她现在年收入八位数了,会亲自给我们培训,到时候一定要去看一看。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是眼界的高低。”
丁大哥红光满面,眼睛闪闪发光,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林辉一听“年收入八位数”,顿时来了精神:“丁大哥你做了多久,你年收入多少?”
丁大哥自信满满:“刚做了一年,到了银章级别,收入还行。我明年目标——钻石!终极目标——皇冠!”
旁边的一个胖子眼里露出不屑,嘴角微微一扬。林辉心里也嘀咕:老丁这身行头,需要大房豪车才能般配,怎么也租这么破旧的小屋?
胖子叫于得利,穿的很朴素,但是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学校比贵宁科技大学要高好几个档次。他一心创业,卖猪肉的“北大才子”是他偶像。他目前在这个城中村卖肉夹馍。整天琢磨创立品牌,开连锁经营店。
还有一个发型爆炸的小哥叫赵剑,在电脑上有个小店,卖服装皮具。他叼着烟,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上衣是耐克的,毛衣是背靠背的,裤子是阿迪达斯的,皮鞋是鳄鱼的,腰带是菲格拉慕的。
赵剑递给林辉一支烟:“兄弟,买衣服腰带打火机找我,都是世界名牌。在网上搜索剑哥皮具就能找到我,全国发货,速度那是杠杠的。”
林辉:“我正想买个腰带,我那条跳跃狼牌的坏了……”
赵剑吐出一串眼圈:“没问题,香奈爱马古奇威登老人头任你挑,卖给别人五百元,给你一百元一条就成,兄弟成本价!”
林辉:“好,好,明天我拿一条。”心里盘算着多进几条,年后拿回学校卖,卖二百一条,翻倍赚爽翻天。
肖龙已经把扑克排好了:“好了,好了,众位兄弟们,各位商界大佬爷爷们,咱先不谈赚钱,先打起来看!丁哥,你来先摸牌!”
原来这够级玩法特别盛行于北方,是赵剑有次出门送货学会的。战斗起来比麻将激烈多了。六个人四副扑克。分两组对打,三人是一组。对手和同伴交叉而坐。输了进贡,进大王小王或者二(牌面2也可以叫“钱”)。有点、烧、闷、拉四种贡。非常考验人的记忆力、判断力、决断力和团队配合。因为这是团体赛,一局下来要分出一二三四五六名。有的是纯粹娱乐,进贡进手里最大的扑克牌。有的计分,一分可以是一元,可以是n元,挂点彩头打的更激烈。
林辉玩了三局就完全掌握了其中的窍要。
李成广:“不愧是搞软件的,脑子很好使啊。”
“哪里,哪里。”林辉谦虚道。心中暗暗得意:这够级的玩法首先要看记忆力的好坏,已经出去了几个大王几个小王几个二至关重要,如果再深一步记住出去了几个a几个k几个q那就更了不得了,能大体推算出每人手里还剩什么牌。再者就是出牌技巧了,充分利用够级牌能否被烧起来的特点来逗对门。也有一把烂牌混出头科的水平。牌如果实在太差,没有王和二,够级牌又很烂,那就可以“革命”,申请“三四科”,这局不打了。如果同伴三人被打成四五六名,那就是“被圈”了,每人进对门一张即可。
六个人打的激情澎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一点。纷纷说道:“这是最后一把,打完不打了,打完睡觉。”
熬到晚上一点半,曲终人散。
林辉扫起地上的烟头,收拾屋子。
肖龙打着大大的哈欠:“不用收拾了,睡觉吧。明天你自己在这里玩,我还要上班。”插上电褥子,展开两床被子,自己钻进一床,用被子蒙住头。
林辉也困的睁不开眼了,说道:“好”,插好屋门,关掉灯,钻进被褥。一股潮气混合着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知这被子多久没有晒了。这里环境这么差,也见不到什么阳光,自然没地方去晒被子。就是洗衣服也只能慢慢的阴干。房租不高,自然环境就差。一分钱一分货。好歹电褥子很热,脑子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