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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我说优秀!早知道现在这么痛苦我就不读博了。就像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说的,女孩子读那么书有什么用啊?我真是不听老人言啊,一条道走到黑啦,现在想换个轻松的活法都不可能了。”齐修远刚刚通过答辩,也收到了两份博士后工作站的邀请,然而并没有特别开心,反而有种脱离苦海又入巨坑的酸楚。孟琦琦说:“远远啊,虽然说读书辛苦,可是这条路很明确啊,而且你付出多少就可以收获多少啊,到时候留校做老师,还有寒暑假,又受人尊重,多好啊。工作有什么意思,你瞧瞧我现在,在老板眼里剩余价值不高、成本还不低,找个工作真的是高不成低不就啊。最近面了几家公司,都说我很优秀,然后就没后文了。赤裸裸的性别歧视,生怕我去了就结婚生孩子。”齐修远撸着自己本来就不太多的头发,惆怅地说:“哎,到时候能不能留校还不一定呢,现在大学做老师一点也不轻松,要发文章要上课,还要做项目啥的,亲爱的,你看我头顶这儿是不是有点秃了?”孟琦琦打开她的手说:“秃了还拿手抠,都快成清朝人了。”
最近四处碰壁的孟琦琦,只有见到齐修远,满腔的苦闷才有了倾诉的地方。她没有把失业的事情告诉白珂,也没有告诉父母,既怕他们担忧,又不想听他们唠叨。毕竟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跳槽算不上什么大事,而且工作这么些年孟琦琦还有点积蓄,完全够她再消磨一段时间。
北京的春天总是被几场大风唤醒的,孟琦琦喜欢草木初萌时那朦胧含蓄的绿意,这“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盎然趣味,让这沉闷而冷峻的古老城市多了一丝柔情。齐修远答辩后终于闲下来了,两个人难得聚在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喝喝下午茶,再一起去游个泳,按齐修远的话说,过一下伪名媛的小资生活。日子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候,考试周后总有那么几天无忧无虑的肆意时光,只不过那时候是一个寝室的女孩,而现在只剩下了她们俩。明明是褪去青涩,更加成熟从容、更充沛有力的年龄,为什么就要被冠以“剩”这样不堪的字眼呢?孟琦琦说:“咱们小的时候,不都是鼓励晚婚晚育的吗?什么时候这个风向就变了呢?”
齐修远故作嫌弃地说:“我是被剩下了,你可是马上就成已婚妇女了,不要为了安慰我,故意与我为伍。”孟琦琦噗嗤一声乐了:“我哪有故意啊,这不是还没结呢吗?不过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你决定没有,到底去哪里啊?如果去美国的话,你赶得回来参加我婚礼吗?咱周围基本都结婚了,就剩下你可以给我当伴娘了!”
齐修远一瞪眼睛问:“这话怎么听着像损我呢?不过你们日子定了?”孟琦琦摇摇头说:“还没有,不过说好今年就结的。”齐修远忽然有点严肃地说:“你们真磨叽!白珂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就是怎么说呢……太谨小慎微了,结婚这事儿是需要冲动的,他这一直等啥呢?”这话说得孟琦琦心里有点难受,当初白珂的打算是买了房才有底气向孟琦琦的爸妈提亲,这么多年也这么一步一步践行下来,那时候年轻,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可现在孟琦琦回头看却发现,岁月才是最经不起浪费的呀。
齐修远看孟琦琦的眼中含着淡淡的忧虑,有点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感情这样的事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学的时候青葱浪漫,白珂和孟琦琦就是大家眼中的一对儿璧人,都是那样简单美好、诚挚又执着,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俩一定会走到最后。可是慢慢成熟,慢慢地更加了解这两个人,齐修远就发现他俩其实在生活环境上存在很大的差距,不过齐修远以前也觉得都是名校毕业,这点差距是可以靠共同奋斗来弥补的。
终究还是太单纯吧,在白珂和孟琦琦的关系当中,孟琦琦无形中一直在降低自己的需求,而白珂一直竭尽全力地满足,除非哪一天白珂能飞黄腾达,或者孟琦琦能甘于平庸,否则总有一天这样的供需关系会失衡吧。齐修远想可能世间大多数的男女关系都是这样的状态!爱一个人简直太难了。
齐修远并没有为自己没有谈过恋爱这件事而感到遗憾,她称自己是性?冷感者,她欣赏一切优秀的或者美貌的人,然而她不会产生任何想要亲近,以致深入肌体的那样的感情。她的精神世界需要一个很大的空间来自洽。人生何其短,她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例如她读博的这些年,大量的时间都在帮着导师以及项目组处理一些公共事务,她更像是他们组的行政秘书,然而导师说这样的事只有她最胜任,这当然不是对她的肯定和褒奖,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偏见,女孩子更善于做这些琐碎的、凌乱的、不需要太多创造性的事务性工作,学术界当然有非常牛逼的女性大神,然而很可惜齐修远不是,她学习好只是因为她更专注更勤奋,但进入更艰深的领域时,她常常力不从心。导师能让她顺利地按时毕业已经对她不薄了。
对于她继续做博士后这个选择,导师并不是很赞成,他觉得推荐齐修远去企业研发部门或者研究所就很不错,然后赶紧解决了个人问题。可齐修远很执拗,她坚持要留校,其实说不出口的是,她害怕面对全新的、陌生的、孤立无援的环境。齐修远何尝不羡慕孟琦琦,她看上去那么温柔,可是内心中却特别果决,就像她为了爱的每一次赌注。
“白珂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你要逼一逼他了,再这么耗下去,他就是不道德了!”齐修远真心为孟琦琦打抱不平。孟琦琦说:“他今年七月份就彻底回来了,我想如果来得及就十一吧,回龙城办,他家里和北京就只是摆摆酒请请客,你十月份能回的来吗?”
齐修远嘻道:“诶呦能不能走的了还不好说呢,我现在正等美国那边的回信呢,如果可以申请到补贴那就去美国,如果不给钱,就只好去香港了。”
孟琦琦笑眯眯地靠在齐修远肩上:“那我希望你去香港,回来也方便,我还能去找你玩儿呢!”
“呵呵哒!”齐修远冲她翻了个白眼说:“就怕哪天教育部说香港留学不算海外经历了,我就彻底凉凉了!”
孟琦琦脸上虽然笑得很轻松,心里却异常沉重。之前忙于工作的时候反而没时间焦虑,如今停下来就开始全面地质疑自己,甚至质疑感情。从辞职报告打上去的那一天起,她就突然特别急迫地想结婚,她需要让悬着的心落下来,哪怕她失业了在社会上不受待见了,她至少还有家庭,至少还有白珂。可越是这么想,她越是不安,她看白珂的一举一动都觉得有问题。“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他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他是不是厌倦了?他是不是嫌我烦了?”……
于是每天和白珂的视频,就成了白珂需要绞尽脑汁的证明题。
题目一:你怎么证明你爱孟琦琦?
题目二:证明你对孟琦琦爱得有多深?
题目三:证明你爱得比前一天更深……
白珂觉得自陆向荣辞职之后,孟琦琦变得有点喜怒无常了,最近一段时间更是有点神经质,只要自己一句说不好她就哭得梨花带雨,哄都哄不好。不管自己内心愿不愿意承认,不仅孟琦琦潜意识中会拿自己和陆向荣比较,白珂自己其实也在暗暗较劲儿,从孟琦琦进入外企那天开始,白珂脑中那个配得上孟琦琦的形象就变得更加具体。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起点可能就是另一些人终身奋斗的终点,白珂当然不服气也不肯认输,不过这不代表白珂过得不辛苦,这份苦更无法向孟琦琦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