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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师傅拉着一路狂吐不止的孟琦琦去了医院,医生直接给她上了氧气和胎心监护,楚医生在一旁安慰她说:“你不能太激动,这样宝宝很容易缺氧,你看这会儿胎心有点太快了,跟我一起,来深呼吸,好的,再来一次。”
吕一帆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从张律师那里得知周老板坠楼的消息,再加上陈师傅的添油加醋,说上午帮孟琦琦载的那个老板,当着她的面摔下去了!让吕一帆最好请个大师过来看看,孟琦琦的胎儿阳元不稳,别被小鬼夺了真身。还夸口说认识钵兰街的马道长,设坛做法很有一套……
吕一帆气得牙齿咯咯直响,孟琦琦和周老板能有多大交情,若不是陆向荣节外生枝,孟琦琦也不会受此惊吓。
楚医生把孟琦琦安排在单人病房里,吕一帆进去的时候,她正吸着氧气,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楚医生无奈地说:“您太太今天受了惊吓,引起了宫缩,虽然现在胎儿的心率已经降下来了,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吕一帆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站在孟琦琦病床的床尾,迟迟没有上前,他实在没有心情挑拣出好听的话,不如干脆闭嘴。
孟琦琦没有看他一眼,始终陷在深深的自责中。
她怎么这么傻,周老板问自杀可不可以赔偿时她就不应该实话实说,或许他本不用死,这叫她以后怎样去面对秦玉?
这么想着,胎心监护就又开始报警,吕一帆手忙脚乱地去按呼叫,那一刻他怕极了。
楚医生进来转了一圈,很严肃地对吕一帆和孟琦琦说:“如果bb心率还不好,很有可能会造成宫内窘迫,我有必要把最坏的结果告知你们……”
等医生一走,吕一帆本想宽慰妻子几句,却不想一出口便成了埋怨:“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呢,早就叫你辞职了,你现在怀着孩子,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推脱?周老板早就起了轻生的念头,正因为保单有生效期,反而延了他的命,他的死和你真没有一点关系!”
孟琦琦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听不清楚吕一帆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陌生。
“我想回龙城,我要回家……”
吕一帆噎住了,可惜龙城也是一团乱麻,想到孟升的嘱托,他更觉得束手无措。
他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对孟琦琦说:“你乖乖的好不好,你和宝宝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
孟琦琦忽然用一双泪眼盯着吕一帆,有点神经质地说:
“我不要回那个比利佛了,那就是个大牢笼,你派那么多人来看着我,我难道是你的囚徒吗?我现在还有自由吗?连上个厕所都要被人盯着,还有那个保姆,总乱翻我的东西,还偷看我的手机和电脑,她想干什么,一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孟琦琦越说神色越是惊惶,吕一帆的内心也仿佛坠入冰窟。
楚医生说孟琦琦的精神可能出了问题,拿出一张测评表给吕一帆看,吕一帆对照着上面的客观题迅速过了一遍,觉得自己他妈的也要神经了,可是又有谁来照顾他的情绪?
贴身的西服口袋里,手机一遍遍地响,上午他驳回的助学贷款项目又原封不动地提交上来,他明白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他可以一票否决,周生也可以走特别通道,只是真到那份儿上,彼此脸上就太不好看了。
所谓的助学贷款根本不是为了帮助那些经济困难的同学,而是为那些思想激进的年轻人提供活动经费,名单报上来的时候吕一帆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周生立马就打电话过来质问他:“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香港!我的面子可以不给,山顶上那些人,你得罪得起吗?”
吕一帆疲惫至极,好不容易等到孟琦琦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他才拨通陈师傅的电话说:“送我去一趟公司吧。”
一下楼就看到陈师傅怀里抱着一个金黄绸布包着的长条形东西,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吕一帆说:“呢个系我老婆喺马道长嗰度唔该嘅桃木剑,就算你唔好信邪,桃木都系安神嘅,你摆你太太嘅床前,绝对过药管用。”
吕一帆不好驳了陈师傅的一番美意,双手接了过来,说:“我叫看护下来拿一下。”两个人便站在车前干等着。
忽然陈师傅拍拍吕一帆的肩膀悄悄对他说:“我接送吕太太也有段时间了,你好大福气娶这么漂亮贤惠的老婆,是不是就不用找人一直看着了?”
吕一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看着陈师傅,陈师傅冲他身后使了个眼神,他装作不经意地回了下头,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挂着两地牌照的黑色现代,车上坐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的男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陈师傅,我不明白您什么意思。”
陈师傅压低声音说:“就后面那辆现代最近老跟着太太,不是吕先生你安排的吗?”
吕一帆轻轻摇头,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师傅摸着嘴唇说:“就是你们搬到比利佛山庄之后,到比利佛山庄的那截路车很少的,通常都是豪车,所以偶尔碰到一两次还算正常,可是每次来回都能看到,就有点怪怪的。”
正说着,看护下来了。吕一帆把黄布包交给她,嘱托了两句,便不动声色地上了车。他对陈师傅说:“你先送我去公司,再马上回来,帮我盯住这辆车。”
然而他们的车子开出一个红绿灯后,就看到那辆黑色现代如鬼魅般,隔着好几辆车在后面走走停停。
陈师傅皱着眉说:“吕先生,你是不是惹了什么道上的人啊?”
吕一帆心事重重地随意搭话道:“香港现在还有古惑仔吗?”
“哈哈哈,这世道再怎么变,人总是要分三六九等。你们是上等有钱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的疾苦。只不过现在的古惑仔都扮作上班的白领,美其名曰替公司要账,实际上还不是同样的勾当?
不瞒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在青衣那一带也很有名,小时候家里穷没得学上,就只能出来当混混喽。不过我们那时候真够胆,也能吃苦。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要出力的不愿意做,不要出力的又做不来,整天怨天怨地怨特首。
还古惑仔,我们讲得是义薄云天,什么是义?情义、公义、正义!现在的小孩哪有这样的胆气,混吃等死罢了。没得盼啊,谁让没托生富贵人家,一辈子只能和父母挤公屋啊……”
吕一帆的心情非常沉重,他跑回公司签署的文件,恰恰助养了这群好吃懒做的年轻人。
从上环到金钟,差不多人群密集、游客繁多的地方,都能看到举着纸牌喊着各种口号的年轻人,很多初到香港的人不理解,难道享乐主义盛行的地方真能诞生理想和信仰吗?
殊不知这些人不过是按点收工,在这里坐一天,除了有点热,远好过在餐馆里站着刷一天盘子。吕一帆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和他从此小受的教育以及刻在骨子里的价值观背道而驰了。
他在公司匆匆走了个过场,下楼时陈师傅已经等在楼下了,接头般兴奋而神秘,说:“那辆黑车一直就等在你办公楼下,我听你吩咐又回了一趟诊所,那边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不代表孟琦琦不在监控之中,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几大家族的势力渗透进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这间只接待高端客户的私立医院,两年前刚刚获得过周家基金会的捐赠,这不能说明什么,但也足以印证吕一帆心中的猜测,在他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有双眼睛已经悄悄盯上了他,还有他最在意的人。
这么一想,孟琦琦就未必是反应过度了,比利佛山庄本就是汪老板以资产抵押的方式送给他的,所有家政人员也是庄园配备的,表面上看是糖衣炮弹,拆开了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别有用心。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吕一帆对于这个利益群体,不过是一件趁手的杀器。
一周后,孟琦琦的情况稳定下来,却是宁远航开着车来接她出院,他说:“一帆实在不放心你,觉得谁都照顾不好你,我太太就自告奋勇了。”
“一帆人呢?”
“他说临时有个董事会。”
孟琦琦心里默默吃味,却不好挂在脸上,对宁远航客气道:“那多过意不去啊,本来我也没什么大问题。要不您还是把我送回坚尼地城吧……”
“先去我家吃顿午饭,我太太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到时候你再和一帆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什么呢?在香港,吕一帆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可她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孤独和不安,仿佛放学的孩子,迟迟等不来家长。
孟琦琦心里很别扭,她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疯狂地想念远在龙城的爸爸妈妈。
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和妈妈视频了,心中早就产生很多不好的念头,可无论是爸爸还是吕一帆都在搪塞她。
她甚至偷偷地想妈妈是不是不在了?这想法一冒头她心里就连忙骂自己。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出院吕一帆不仅没有来,还让她有家不能回,难道他们曾经的爱巢已经被别人侵占了吗?太不堪了!
即使面对热情周到的宁太太,孟琦琦也只能强颜欢笑。午餐她礼貌地吃了几口,就借口说太累了早早离席。
宁太太把她安排在客房里,拉上遮光窗帘后仿佛陷入无边无际的灰暗,她呆呆地望着窗帘缝隙间的一丝光亮,瞪着眼睛默默流泪。
吕一帆进来的时候,她赶紧闭上眼睛,只听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额头、然后顺着她的脸颊擦掉她的眼泪,他手指上的气息那么熟悉、动作那么温柔,孟琦琦忍不住捉住他的手按在怀里。
昏暗中吕一帆仿佛用尽生命抱紧了孟琦琦,声音沙哑地说:“我知道……最近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很快很快……”
孟琦琦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长长吁了口气,声音微颤地问:“你最近……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