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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是个很难让人停下脚步的地方,从国金中心望下去,街面上步履匆匆的行人就像是不知疲倦的蚂蚁。
吕一帆刚来香港的时候,也是如此争分夺秒地和金钱赛跑,只不过他起点更高,内心充满了高级买办的优越感,中午和金发碧眼的同事在楼下吃顿简餐,拽着流利的英语,晚上扯开领带去兰桂坊的夜店里买醉。
然而这个自称自由开放的地方,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半老徐娘,整日沉浸在往日荣光里,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迟暮。
渐渐地,高谈阔论的英文变成了更加熟悉顺耳的中文,半山上的豪宅入驻了不少从内地来的隐形富豪,之前投行业逼格最高的跨国业务,远不如内地的新三板玩得风生水起。
中环乃至整个港岛的评价体系都是简单而统一的,卖更多命挣更多钱。可大多数漂在香港的内地人很快就会顶到那层无形的天花板,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有车、有房、有假期,生几个孩子、养两条狗,维持着中产阶级的体面。
和大多数港漂相比,吕一帆提前触顶。他太明白了,香港的金融从业者之所以更容易赚到钱,不过是依靠其特殊的地缘优势。
然而傲慢的本地人根本没有这样的觉悟,整个社会正在下沉,从前的优势还能存续多久,吕一帆在心里是打着问号的。他才三十多岁,远没到偃旗息鼓、乐享人生的阶段,他还在寻找下一片蓝海。
郑越颖的老公周生没有食言,一回到香港就联络了吕一帆,要给他开庆功趴体,并把正式请柬邮寄到了他的办公室。
说是庆功宴,其实是由周生把吕一帆带入了一个全新的圈子,这里云集着半山上的老钱和新贵、政客和明星,还有一些背景不明的人。
六年前他曾跟着前女友缪娜远远地眺望过这个阶层,自认为是清高和强烈的自尊阻碍了他跃升的脚步。直到今天吕一帆才明白,去他妈的清高和自尊,不过是当初实力不够罢了。
郑越颖笑眯眯地走过来,和他贴面拥抱,很热络地问:“怎么没有带太太一起来?”
吕一帆笑着说:“她现在比我忙,今天是她们公司的开放日,实在抽不开身。”
“看上去那么温柔的女孩子,工作起来也这么拼的嘛?”郑越颖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说:“下次啊,带她一起来,多认识些朋友,一年下来随便做做也不比她现在这么辛苦赚得少啦。”
吕一帆嘴上说好啊,心里却隐隐地不悦。这个圈子惯于看人下菜碟,孟琦琦想在这里做生意岂不是要被人低看一等?
跟着周郑夫妻应承了一圈儿,吕一帆不免意兴阑珊。富豪们谈论的话题除了满世界投资房地产和股票,便是在香港那一亩三分地上继续盘剥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划拨那么大一片数码港发展高新技术,最后却全部沦为商业写字楼。还有那个填海造屋的计划,本来是惠民政策,却遭到环保组织的强烈抵制。
“人类伙伴海豚正在失去家园!”而人类只好继续睡棺材房和笼屋。
今天就有个什么海洋保护协会的干事,拉着富豪们捐款做慈善,口口声声保护人类共同的家园。
吕一帆平时根本不关注所谓的社会问题,可还是认出了好几个活跃在电视上的熟面孔,他想到不知哪里听来的一句话,“嘴上谈的都是主义,心里算的都是生意”。
总之这个所谓半山上的圈子,让他感到了一丝失望,他还以为站在金字塔顶层的人,眼界和格局会更大一点儿呢。
收到孟琦琦的微信,吕一帆便打算离场,郑越颖看了眼手表,调笑道:“这么早就走吗?没想到你还是个绝世好老公呢,是吧?缪娜!”
吕一帆愣了一下,一回头,只见姗姗来迟的缪娜正脱下外套交给服务生,一双美目脉脉含情地望向他。
“我是说啊,你刚来,一帆就要走,好不巧啊!”郑越颖看着缪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缪娜倒是大大方方地过来和吕一帆行了贴面礼,问他:“不再玩一会儿吗?”
吕一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在,笑着寒暄道:“什么时候来的香港?”心里忍不住发怵,缪娜的动作太快了,跟他也就前后脚的功夫。
缪娜说:“刚回来没多久。”
郑越颖似是随口问她:“你还住浅水湾那套公寓吗?”
缪娜脸上泛起一片潮红,点点头说:“还在那里。”
“你可真是长情……”郑越颖的话愈发意味深长了。
浅水湾的那套公寓曾经是她和吕一帆的爱巢。
可惜吕一帆仿佛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那些吹着咸湿海风缠绵悱恻的时光似乎并没有引起对方的共鸣,缪娜有点失望。
开车下山的路上,吕一帆脑子里很乱,缪娜那张艳丽的脸时不时地在眼前闪现,他不知道自己躲得了初一,还能不能躲过十五。
孟琦琦这一天强打着精神接待了一茬又一茬前来参观的同行和客户。
下午的女性主题专场上,她做主讲人,坐在高脚椅上累得腰酸背痛。
好不容易结束活动,一站起来,忽然感觉有股液体从下身流出,吓得她连忙跑到卫生间里查看,还好没有什么异样。
她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轻轻说:“宝宝,你可不能太娇气哦。”
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秘书东张西望地找她,孟琦琦忙快步走过去。
“孟总,刚才有位女士点名找您,说要咨询财富传承。看样子是个大客户。”秘书虽压低了声音,但那个“大”字却加重了语气。
孟琦琦顺着秘书的眼神望向贵宾席,只见一位容姿艳丽的女子正微笑着上下打量她。
其实孟琦琦早就注意到了她,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自带一股强大的名媛气场,这可不是网路上名牌堆砌出的塑胶感可比的。就连阅人无数的amanda也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让孟琦琦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不自觉地伸手理了一下长发,偷偷提了口气,挂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朝那女子款款走去。
“您好,我叫孟琦琦。”
那女子眉眼画得妖娆却不轻佻,一开口就听出来在海外待了很久,“孟小姐您好,我姓梁,刚刚听你讲的那个产品,还蛮不错的。不知道投保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主要还是看您的家庭财富分配情况,毕竟保险理财属于比较中长期的产品。”
按照职业习惯,孟琦琦会询问对方在哪里工作生活,有什么家庭成员,进而对其资产做一个预估。
可面前的女人却说:“我也是刚刚回到香港,手上有点资产,放在银行也没什么利息。不过我也不想放在保险里十年二十年后才能拿到手,要及时行乐对不对?”
孟琦琦笑着说:“公司也有可以随存随取的产品,只不过红利就偏保守一些……”
无意中她扶了一下腰,对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轻轻牵住孟琦琦的手说:“不要老站着了,我们坐下来说。”
梁小姐望着孟琦琦的腹部,轻声问:“看你样子,是不是有bb了?”
孟琦琦不好意思得低头看了一下小腹,说:“不会吧,这么明显了吗?”
梁小姐笑着说:“都是过来人了嘛,有三个月了吧?”
孟琦琦点点头,顺口问道:“梁小姐也有小朋友了吗?”
梁小姐说:“有个女儿,快四岁了。”
孟琦琦很自然地推荐起教育金来,梁小姐莞尔一笑:“这个就不考虑了,女儿判给了前夫。”
孟琦琦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我们有一款产品很受欢迎,我们称它小金库,就是一次性存入,之后每年固定发本金和红利,就像发薪一样,问题是还不用打工……”
梁小姐虽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却根本不在意产品细节。孟琦琦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不我们互留一下wechat,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交流。”
梁小姐说:“哦,sorry啊,我还没有wechat,这个是我香港的号码,可以imessage我。”
送走梁小姐,宁愿航在一边打趣道:“我看你这是请不了假喽,又有大客户了!”
“老板我借花献佛好不好,你给我多算点bonus就行,一帆叫我回家当太太呢。”
宁远航笑着说;“人家就是点名冲你来的,再说做太太也不妨碍谈生意嘛。哎,听说一帆要升职做董事了,到时候你结交的可都是名流,随便一单就了不得了。”
“那我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孟琦琦附和着,却想升迁这事儿吕一帆怎么从来没提过。
活动结束后,孟琦琦累到浑身散架,吕一帆来接她的时候,她捂着小腹,觉得那里紧紧的。催促着赶紧回了家,拿胎心仪听到强有力的心跳声,才慢慢放下心。
吕一帆从背后搂住她,让她斜躺在自己怀里,轻轻地帮她揉着腰眼儿,说:“答应我,明天请假,咱不干了。”
“那可不行,怎么着也等我再干一票大的!”孟琦琦一脸洋洋得意。
“呵,口气这么大,要做世纪大盗吗?”
“今天来了个大客户,开口就找我做一千万的大单!”
“谁介绍的?”
“没说,也许是慕名而来?”
“男的女的?”吕一帆抬手掰过孟琦琦的小脸儿,审问似的。
“当然是女的了。哎呀,我现在揣着小崽子呢,就是男客户又能怎样?”
吕一帆笑着说:“还能有比你老公更大的客户吗?你现在啊,就只能伺候我一个,懂吗?”说完手就窜到了肋下,搔她的痒痒肉。
“讨厌,别闹了。哎,你今晚的庆功宴怎么样啊?有没有见到什么名人?”孟琦琦回过头好奇的问他。
吕一帆说:“也没什么意思,认识了一堆人,正经话却聊不上两句。你说香港这么点地方,却聚集了那么多的富豪,光是服务服务这群人就能赚的钵满盆满了。”
孟琦琦对吕一帆口中的那个圈子是缺乏想象的,周围也没有一个活生生的对照,所以她既不羡慕也不向往,她已经活成别人梦想的样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每每看着孟琦琦幸福洋溢的小脸,吕一帆就觉得那些熙熙攘攘的烦恼也离他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