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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一帆和缪娜在一起始终都是有压力的。而且她越是对他好、越是毫无保留,他就越无法享受他们之间的关系。相遇的刻意和相恋的不纯粹,让他压抑,更让他敏感。整座m行都知道他攀上了董事会副主席的千金,即使他工作做得再漂亮,也总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
董事会副主席本人对吕一帆倒是客客气气的,逢人便说:“年轻人拍拖,最重要的是开心。”但私下里却对缪娜说:“还要玩到几岁,嫁人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
缪娜那时候正被吕一帆迷得五迷三道的,向她爸爸保证说:“一帆非常优秀的,你要多帮帮他,他一定会成为最年轻的经理人的。”
她爸爸不屑道:“你往华尔街上扔块砖,随便一砸就是个经理人,爹地总不能把你嫁给个打工仔吧?况且,他能给我们家族带来什么?”
吕一帆当然不知道缪娜曾为了他做过怎样的挣扎,当有一天灰心丧气的缪娜忽然问他愿不愿意和她私奔,到欧洲,找一个安静的城市开一家咖啡馆,过平静的生活时?吕一帆嘴上说着好啊,眼眸中却流露出和缪娜父亲一样的不可置信。那一刻缪娜真的伤心了,她忽然发现吕一帆是个理性到冷酷的男人,她所渴望的无条件的爱,吕一帆给不了。
但缪娜总是抱有幻想,不肯抽身离开,为吕一帆每天对她倾注多少百分比的爱而患得患失、痛苦不已。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谈恋爱前那个众心捧月的活泼可爱的小公主被吕一帆生生熬成了电话短信追命call的望夫石。吕一帆也很苦恼,他不知道还要怎样做才能满足大小姐所谓的安全感。
“缪娜,总不能我一天什么都不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着你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们也可以在香港开个店啊,既可以工作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缪娜,楼下买车仔面的阿公阿婆就是这样过一辈子的,你确定这样才是幸福?”
和缪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吕一帆第一次独立完成项目,终于用实力堵住悠悠众口。而这时郑越颖忽然宣布离职嫁人,他在工作上的制肘也彻底消除。
吕一帆开始认真思考他和缪娜之间的关系,原来桩桩件件,都是对方付出更多,也许一个承诺才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吧。
可是当缪娜正式把吕一帆介绍给她的家人时,她爸爸的态度很倨傲,“缪娜为了你错过了很多,不过既然是她喜欢的和坚持的,我们也不想惹她不开心。不过,我们希望你们以后跟我们回台湾发展,帮着打理家里的业务。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希望可以跟我们家姓……”
吕一帆一听这是要自己做倒插门,脸色立马就冷了,他笑笑说:“我爸爸也只有我一个儿子。再一个,我认为台湾省的发展已经非常乏力了,我还是非常看重国内的市场,准备长居香港可以经常往返两地。”
那天吕一帆和缪娜的家人都极不自在,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不欢而散。
缪娜没想到自己越过千难万阻,终于临门一脚了吕一帆却不好好配合,两人离开家后便开始争吵。
“一帆,你如果真的想娶我,就不要和我爸爸争论那些政治问题,为什么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尴尬呢?如果你不同意小孩以后姓我家姓,我可以多生几个嘛,这些事情有必要现在就分辨清楚吗?”
“缪娜,姓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我儿子生下来,得是中国人!这是立场问题。”
“中国人、台湾人有什么差?关键是你要不要娶我?”
“当然有差,我爸爸戎马一生,最后他儿子投敌叛国,这就不可以!”
“吕一帆!你到底爱不爱我。”
吕一帆看向缪娜幽怨的眼睛,舌尖抵着下齿,声音却迟滞了……
缪娜终于死心了,“allright,fan,youneverlovedme.”
所以后来孟琦琦盘问他情史时,吕一帆并没有说谎,的确是缪娜和她家人不承认一个中国,两个人就分手了,可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吕一帆在这段感情中的功利心让他始终无法全情投入。后来没多久,就听说缪娜嫁人了,终于遂了她父亲的愿,嫁给一个可以给她家族带来名利的人。
吕一帆不想面对缪娜,是因为那个阶段的自己让现在的自己瞧不起,年轻和野心都不是借口,选择在郑越颖和缪娜之间做一个长袖善舞的于连,只怪他当初太贪心了。
往事和愧疚并没有在吕一帆心中掀起多大的涟漪,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带着他那招牌的、绅士的、却窥不出感情的笑容,对缪娜打招呼说:“一别七年了,你还是那么迷人。”
缪娜比曾经苍白一些,若七年前是娇艳的红玫瑰,那么现在更像是富丽的芍药,浑身散发着金钱保养出的娇贵。她轻轻走过来,伸开双臂拥抱了吕一帆。糟糕,这个男人身上依旧是曾让她魂牵梦绕的薄荷草的香气。再看向吕一帆时,缪娜的眼中闪现出令他陌生和局促的目光。
“这样不好吧,你先生会不会介意?”吕一帆笑着,向两旁环顾。
“一帆,你不会不知道,你现在的新老板是谁吧?”一句话倒把吕一帆问住了,他茫然地看着缪娜。
只见缪娜红唇轻启,笑盈盈地说:“当然董事会还没有宣布,最近所有的事情都要为你操盘让路。”她停顿了一下说:“我和我先生离婚了,我公公把这家基金公司的股份转让给了我,当然还有这间公寓。”
吕一帆强压住内心的震惊,尴尬一笑:“那我是该祝贺你呢?还是该礼貌地向你表达歉意?”
缪娜爽朗地笑着:“当然要恭喜我喽,如果我公公能提前预料到你能给公司带来这么巨大的收益,肯定不会那么痛快地把股份出让给我。我要谢谢你哦,我现在可真正是单身女富豪喽!”
吕一帆心中暗自讥笑,看来缪娜的婚姻真的成了一场货真价实的买卖。虽然分手后他对缪娜的情况不甚了解,但却时时能从香港的地摊刊物上看到她的父亲。缪娜嫁人后,她父亲就回了台湾,当了政客,被称为梁议员,但立场却和香港的梁议员大相径庭。也难怪,女儿都可以出卖得个好价钱,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呢?
“不好意思啊,缪娜,打扰你和一帆叙旧了,不过啊,今天是一帆的主场,我带他过去和几个投资人聊聊。”周郑越颖及时地打断两人之间的小小微妙,或许是年纪大了,她熟络地挽起吕一帆的胳膊,仿佛对待子侄一样亲切。
渐渐地,吕一帆便在这次庆功宴上,品出些不对头的味道。
这次做空最主要的几位投资人,都有着深厚的海外背景。比如那个白人小伙儿,拥有着和某资本大鳄相同的姓氏。还有周郑越颖的丈夫,香港某著名财团的二公子,是个经常在香港公众面前露脸儿的活跃分子。郑越颖是他的不知道第几任太太。他们结婚时,两人都已年过半百。这个周生荒唐半世,最后牵扯到家族继承人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需要一个智囊和同盟,而不是只会花钱和撒娇的年轻姑娘。事实证明,郑越颖入主周家财团后,让周老爷子刮目相看,眼下把家族信托也交给了二儿子管理。
周生看到吕一帆,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一帆啊,神交已久啊!”
吕一帆躬腰客气道:“不敢,不敢。郑女士是我的恩师,带我入行,希望这次交易,没有给老师丢脸。”
周生爽朗地笑道:“不用这么谦虚,这次别说在我们周氏,就是整座太平山顶,你老师都可以横着走路了。我的那帮老朋友,都很想见见你,等回香港吧,再给你办场庆功趴体。”
还有几个很低调的年轻人,看长相气质就知道是内地来的,其中就有自称卓越基金创始人的markxun。
吕一帆和孙长斌的儿子markxun,只不咸不淡地握了个手,不确定是否互相知道底细。那个卓越基金之前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公司名不转经转,成立的时间非常短暂,注册资金也不高,但仅仅两个月就募集了好几个亿的资金。
操盘之前虽然看过投资人名单,但直到见了真人,吕一帆才仿佛从漫漫无边的海洋中一跃而起,复盘了这一次食物链上的绞杀,原来真正的牌局早就定好了输赢,而他的作用无非是猎人手中那只冲锋陷阵的猎犬。
吕一帆脸上带着一丝不苟的微笑,心里却在狠狠地骂:“去他妈的海洋生态论!去他妈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去他妈的什么卓越基金创始人markxun!”
过去了整整十年,吕一帆才幡然醒悟,当初导师为什么会压着他和andy的论文迟迟不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导师说生态和制度与他们无关。金融危机也好、系统风险也罢,承受危机和风险的永远都是普通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照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只能说吕一帆这一路运气太好了,他不仅没有随着金融圈的大洗牌被排除在主流之外,还顺流而上现在终于登上了资本圈的云端。他应该高兴啊!他应该激动啊!但是此刻,吕一帆大脑中有个异常冷静的自我,漂浮在他灼热的躯壳之外,冷眼旁观着自己和这些监守自盗者的欢笑晏晏。
资本市场从来不是以道德标准来评判的,如果一家企业本身是良性发展的、没有错漏的,那么做空不会带来致命打击,而龙源显然不是这样的企业。说白了,从一开始,吕一帆就心知肚明这是投资人们养猪杀猪的把戏,即使猪出了问题,那也是一级市场的问题,而他只能保证自己的手一直是干净的。
这种疯狂套现圈钱的行为天天在华尔街上演,吕一帆本该见怪不怪,况且如今他也是既得利益者,和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但他心中却有点惴惴不安,他国内的手机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的红点上显示着省略号,有多少人栽在这次资本洗劫里,他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