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一同前往余欢殿请安。太后坐在殿内,殿内点了太后最喜欢的沉香,一进殿内,姜昀便闻到了,还掺夹着一丝的药味。
太后见帝后二人,面色上也稍许有了些笑容。
这些日子都没来余欢殿,太后像是苍老了许多,略施粉黛也能瞧出面色不如以往红润,一头青丝失了些光泽。
太后笑道:“前些日子天气炎热,皇后又有了身孕。哀家,免得皇后和皇帝辛苦,便免了你们往来请安。今日皇帝和皇后来,哀家才觉许久没见着似的。”
皇帝道:“是儿臣疏忽,日后不敢懈怠。”
太后含笑道:“哀家又不是责怪你,哀家年纪大了,喜欢清净悠闲。你要是日日一打早就来,哀家还在睡梦里香甜着,哀家还懒得见。”
姜昀莞儿一笑:“母后红颜未老,正直盛年,这三伏天热,儿臣闲暇时也是不想动弹。”
太后看了姜昀一眼,满意一笑:“你啊你,嘴里总是甜,能讨哀家欢心。”
谈话间,红芍已经布了菜,齐煜坐在席面上,殿内只留了红芍一人伺候,这李公公与苏桃都在殿内伺候着。
“昨日哀家去御花园走了走,这御花园百花齐放,哀家瞧着,华开德很是热闹,皇帝,这后宫嫔妃也该与这百花争一争才是啊。”
皇帝赔笑道:“母后说得极是,都怪儿臣朝政繁忙。”
太后闻言缓缓道:“哀家年老体弱,后宫的事也只能在嫔妃子嗣上说上一句两句。帝后和谐恩爱,乃是大齐之福。你若是不想再选新人入宫,皇帝你即便做不到雨露均沾,也不能独宠一人。
哀家听闻今日张美人与沈婕妤在御花园闹了起来,张婕妤犯了功规,也该罚一罚,罚俸禄抄写佛经赏些嘴巴子也罢了,但还降为美人,皇帝未免罚得太重,若是鲁国公爷知道,免不得心疼。
张美人毕竟出身高贵,性子娇纵些也难免。若不是皇上你轻视疏忽了她,她也不至于这般刁难沈婕妤。”
太后面色一紧,到底对今日后宫的事处理不满。太后看了一眼姜昀,声音有些斥责:“皇后如今有了身子,这本就是小打小闹的事,让人去点醒一番便可。张美人平日里就不敬你,二十掌也是她该受着的。
身为六宫之主得明辨是非,主持公道,皇后这前脚罚了张美人,后脚应该派人去春阳宫提点沈婕妤几句,皇后非凡没有提点,反而宽慰沈婕妤。皇后这待春阳宫未免太过护着。”
姜昀心虚,紧忙面色恭谨谦顺:“儿臣知错,日后儿臣必定秉公办理。”
太后这才略略满意,随后看了一眼皇帝:“刘婕妤进宫这么久,皇帝不能冷落了。”
皇帝眉目间微有神色,片刻含了笑意道:“儿臣听母后的。”
说完太后叹了口气,随即敛容正色道,“对于嫔妃而言,能侍奉君主那便是天大的福泽,伺候君主为重,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重中之重。皇帝朝政繁忙,身为皇后,你也该多提点。”
姜昀只觉喉咙苦涩泛酸,又从喉咙处充斥耳鼻,顺着而下,泛至五脏六腑,传遍四肢百骸,片刻才压制心头苦涩,忙着赔笑道:“儿臣知道。”
太后见话说重了,面色旋即慢慢舒缓道:“哀家瞧着帝后和谐,心中已是宽慰。哀家年纪大了,免不得要唠叨几句。”
齐煜与姜昀对视一眼,便也低下头去。
片刻姜昀施施然笑道:“母后,今日华太医为儿臣把脉,说臣妾腹中孩儿是位皇子。华太医把完脉,儿臣对他千般吩咐不能让他外传。儿臣就是想亲口与母后说。”
太后一惊,旋即大喜,握住姜昀的的手,眉梢挂满笑意道:“皇后说的可是真的?华太医当真说这皇后这腹中怀的龙嗣?”
皇后的笑意温煦如春风:“华太医对臣妾就是这般说的。”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好好!哀家总算是盼来了一位嫡出皇孙,哀家总算是盼来了。”
太后喜极而泣,眼里泛红,握着姜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皇帝紧忙道:“母后要保重凤体。”
太后一笑:“哀家还要等着小皇孙唤哀家一句皇祖母呢。”
太后看着姜昀微微隆起的肚子,喜悦万分。
“皇家开枝散叶事关大齐根基,福泽兴盛,乃是是大事,若后宫嫔妃都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哀家也有颜面去见先帝了。”
片刻太后笑吟吟地转头吩咐红芍:“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长子,哀家等会要替皇后祝祷,答谢神灵与列祖列宗。”
太后欣慰地拍拍姜昀的手,笑意慈爱温柔,皇帝一旁也是露出喜色。
皇帝颇为感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太后依旧道:“皇上,如今你身体健壮,后宫嫔妃也是年轻貌美,哀家让太医院给各宫嫔妃开些坐胎的方子,让各宫嫔妃喝下,皇帝在这事上也该费些心思,让嫔妃尽早替皇家诞下子嗣。”
皇帝瞳孔微缩,随后低头:“母后所言极是,儿臣知道了。”
一顿饭下来,姜昀吃的味同爵蜡,桌面上偶尔还得露出笑意,姜昀觉得拘谨至极。倒是太后,笑意渐深,精神气色也好了许多。
一顿晚膳过后,皇帝借由忙于朝政便先行退下,姜昀本想一同散去,太后却开口让姜昀留下。
姜昀面色一僵,帝后相视片刻,姜昀赔笑应了。
日暮渐渐落下,余欢殿内点起灯,殿内烛光摇曳,金碧辉煌。
太后与姜昀坐在茶几旁,太后喜静,偌大的殿内也只留了几个宫婢太监伺候,一阵轻轻咳嗽声,都能起个回响。
太后呷了一口茶,太后留她下来,谈的都是闲话,沉寂几刻时辰,姜昀手心渗了一层薄汗。
红芍摆下糕点,太后沉声道:“下去伺候吧,哀家与皇后有些话要说。”
红芍会意,屏退伺候的人,听着门关上后,太后面色敛了敛。
“今日哀家的话,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听。”
姜昀面色一惊:“母后句句真理,儿臣不敢。”
太后抬起眼皮,声音冷清:“行了,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拘谨了。哀家知道,今日的话让你与哀家有了生分。”
姜昀低头,抿着唇不语。太后叹了一声,哀叹声不大,在这寂静宫殿却听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