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家子人,既然我来了,你们怎么不在皇后娘娘跟前说一声,让我去给皇后娘娘和大公主请个安?”马氏没好气地问。
雾知夏转过身来,似乎才看到马氏,“祖母怎么来了?前儿姑母的祭日不是已经过了吗?祖母来法门寺还有何事?”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马氏真正是一点都不想看到雾知夏,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吕氏。 她当年在街上看到了骑马踏街的雾耀,一见倾心,得知他已经娶妻也依旧念念不忘。
后来,好不容易,吕氏死了,她谋了这桩婚姻,得先皇赐婚。
旨意命雾耀与马氏在热孝中成婚,雾耀毅然抗旨,执意为嫡妻守孝三年,方才奉旨迎娶马氏过门,彼时,马氏已是双十年华。
更让马氏气愤的是,进门当日,雾耀便让她在吕氏的牌位前执妾礼。
“母亲,这几日,知夏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与大公主一块儿玩,皇后娘娘一再夸知夏端庄守礼,又不失可爱。”夏氏笑道。 有了皇后娘娘这句夸奖,哪怕马氏说雾知夏大逆不道,都不会有人信了。
马氏打定主意要坏了雾知夏的名声,谁知,却给了她讨好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机会。
马氏就跟吃了一坨屎一样难受,她狠狠地瞪了夏氏一眼,万般不甘心地道,“既如此,跟我回家吧!”
“祖母,孙女和母亲还是去庄子里住吧,孙女怎么能让祖母朝令夕改呢,如此,便是孙女不孝了!”雾知夏丝毫不领情。
马氏气得全身发抖,偏偏夏氏还在旁边添油加醋,“知夏,这怎么行!皇后娘娘明日还要召你进宫,若是住到庄子里,也太远了点。” 马氏双眸微瞠,难掩惊讶,皇后娘娘今日才回宫,明日就要召见雾知夏,她这么受待见?
这么多年,除了皇后娘家的侄女,还从未听说皇后娘娘有多看重哪位大臣家的贵女。
略一思忖,马氏便有了决定。
“夏姐儿,这事儿是祖母不对,祖母也是心疼你表妹,都没有问清楚来龙去脉,就责罚你,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祖母也是一片好心,怕你走弯路。祖母今日来,专程来接你和你母亲回家。”
“孙女不敢!这世上断无长辈接晚辈的道理。孙女知祖母专程赶来是为了给皇后娘娘请安。” 马氏气得脸都黑了,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继孙女如此难缠?
但如今,皇后宣召,她断然阻拦不得,若她进宫之后,在皇后跟前胡言乱语,岂不是会为雾家招来祸患。
女儿死后,外孙女便成了她的心尖尖,马氏还指望着能够为外孙女攀一门好亲事,这世上还有哪一户门第能够比得过皇家呢?
若外孙女能够成为皇家妇,这辈子还会少得了荣华富贵吗?
想想,马氏浑身的血都热了。 马氏做出一副温和慈爱的样子,低软语气道,“夏姐儿,祖母知道你心里还在怪你表妹,祖母也听说了,那日是你表妹先把你推下池塘的,这事儿,是你表妹做得不对。你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看在你姑母早逝,你表妹没有人教养的份上,你别和你表妹计较。”
“姑母虽然不在了,可表妹不是祖母亲自在教养吗?难道说,祖母没有把表妹教养好?这要是让雪家老太太知道了,不定怎么跟咱们家闹呢,祖母,要不,您还是把表妹还给雪家吧,别将来雪家不领情还怪咱们家。”
“这,这怎么行?你姑母不在了,雪家人谁会对你表妹好?”
“祖母的意思,雪家大太太是个不好的?不见得吧,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继母都是坏人的,祖母不就把我爹爹教养大,待他如亲生?”雾知夏故意歪着脑袋,一脸迷惑,像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这样吗?这些话都是平日里马氏自己说的。
马氏突然有点看不透了,她嫁进来的时候,谢西钊已经五岁了,她进门之日,老太爷便将这个嫡长子挪到了前院亲自教养,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过养歪嫡长子的机会。
正因如此,马氏说什么都不会把外孙女交给继母教养,也绝不会把外孙女儿送回雪家。
马氏忍着气道,“夏姐儿,等回了府,祖母让你表妹给你赔不是。”
“不知祖母准备如何罚表妹?”
雾知夏心知,仅凭这一次,她是没法将雪碧柔赶回家的,她没做指望,只不过谈判的技巧便是,你若是想要对方割下一块肉,便先狮子大开口地想要对方卸下一条臂膀,如此,方才可以讨价还价,让对方把那块肉舍出来。
马氏下意识地捏住了手中的十八子手串,想拍在雾知夏脸上的心都有了,她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先哄得雾知夏回府之后再说,至于罚柔姐儿,她怎么舍得?
但眼下,雾知夏没那么好哄了,她也不得不拿点实质性的东西出来,“祖母会罚她抄一百遍《女论语》。”
“咳咳!”
雾知夏用帕子捂着唇瓣,咳嗽两声,“祖母,孙女还是去庄子里养病吧,孙女被推下了池塘,连大夫都没请到,染了风寒,明日皇后娘娘宣召,孙女只好向皇后娘娘告罪了!”
夏氏在一旁道,“知夏,你祖母一向公允,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当日,雪碧柔被雾知夏推下池塘,镇上唯一一个大夫被马氏请来,压根儿就没让那大夫去给雾知夏诊脉,恨不得她风寒死了算了。
此时,为了雾知夏不生事,不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八道,马氏也只能一再退让,咬牙道,“祖母再罚你表妹在祠堂里跪三日,你们姐妹之间血脉相连,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马氏气得全身都在颤抖,雾知夏勾了勾唇,淡淡地道,“孙女多谢祖母主持公道。”
跪祠堂,雪碧柔一个外姓人,有什么资格跪雾家的祠堂?马氏还真不把雪碧柔当外人。
雾知夏不动声色,上了马车。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洒在巍峨坚实的城墙之上,上京城,大夏的帝都,雾知夏怔怔地望着城楼,眼中闪过一道深邃的锐芒。
笃笃笃!
地面震动起来,车夫连忙将马车赶到路边,一行上百人策马而来,黑色的旗帜上,绣着一只银色的雄鹰展翅翱翔,驰骋在最前面的少年身着银铠,红色的披风翻卷如云,胯下的飞云骓奔驰如风,似踏云而来。